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与影后前任限时复合 > 第29章 【现在时】永不失望
    “订婚后应该很快也会结婚吧?那我顺便也祝你新婚快乐了。”

    洛迷津机械地吐字,不像是在与人通话,更像苦行僧刻下碑文,以此警告自己,勿生妄念。

    在黑暗中重新睁眼,她瞳仁里无望的光,比那漆黑的夜还要浓稠几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怨恨容清杳,更没有立场要求容清杳取消订婚,但心里的隐痛藏也藏不住。

    月光破云,洛迷津看见左手手腕的那道伤痕,更加坚定自己不可以私欲阻止容清杳奔向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

    何况,何况……洛迷津这个人之于容清杳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容清杳感觉大脑出现瞬间的蜂鸣,手心隐隐泛冷。

    她勉强地笑,在电话里更方便故作镇定,“现在祝福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订婚礼上我还会准备礼物的,”洛迷津顿了顿,发现自己终于要说出一句由衷的真话,“因为我真心希望你幸福。”

    “真心希望我幸福?”容清杳下意识地重复尾句,不知道自己是该相信,还是一笑而过。

    至少她真心相信过一次,在面对洛迷津的爷爷时,也决定了要赌上一切对抗所谓有钱有势人家的权威。

    她没有放弃过,在联系不到洛迷津的一周里,她想过洛迷津爷爷会怎样阻拦她们,她们也许会很久很久无法见面,也许洛迷津会被送走,也许这辈子她都没机会再见到洛迷津。

    但她会一直坚持寻找洛迷津,会努力配得上洛迷津,会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就算无法见面也没有关系。

    直到她见到了洛迷津,听见她说出的分手。

    她追问过为什么,拼命追问,她怎么可能相信洛迷津会不爱自己了。

    每分每秒,她笃信洛迷津爱自己,就像她爱洛迷津一样。

    直到事实给她一个猝不及防的耳光,洛迷津的爷爷告诉她,洛迷津同意了和那个姓袁的相亲对象,上完大学后就结婚。

    还拿出了订婚请柬给自己看……

    往事太难回首,或许对爱意的笃信已经在日复一日中消磨殆尽。

    容清杳扭头看着酒吧窗外的榉树,它的影子在飘落的细雪里浓黑如墨。

    有一瞬间,容清杳自暴自弃地想要坦白一切,告诉这个人自己还想她,还爱着她。

    她已经束手无策,无法忍耐,遇上洛迷津她就变成易燃易爆的烟花,不为这个人绽放绚烂,就只会潮湿发霉。

    在洛迷津这儿,她的骄傲、她的爱恋,她所拥有的财富、名望,在旁人看起来闪闪发光的全部都微不足道。

    这个人见过她最落魄无依的至暗时刻,她是被这个人抛弃的,她的防御她的盔甲,在洛迷津这儿都无所遁形,是无效的。

    唯有剩下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她还敢赌上自尊吗?

    在洛迷津面前,她不是什么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还是那个自尊又自卑的大学生。

    独自一人离开酒吧,来到飘雪的户外,容清杳仰头看着天空,臆想回到和洛迷津一起驱车几千公里,差点儿冻死也要看一眼极光的那天。

    她在回忆自己是下定决心,向洛迷津表白的。

    以此租借所剩无几的勇气。

    “洛迷津,其实我没有……”

    电话里传来另一个人女人的声音,硬生生溶解掉她借来的勇气。

    “洛洛,蛋糕烤好了,快来吃吧,这次我放了去年我们种的草莓,应该会很甜的。”

    话语里的亲呢甜蜜,直白展示出洛迷津已经与别人有了新的开始。

    容清杳像从冰水里上浮,面容薄绯眼睛湿潮,名为清醒怨恨的利刃由上至下将她洞穿。

    她又一次差点儿当了傻子,又一次差点儿奉上终将被践踏踩碎的真心。

    她这个人一生中,不曾真正笃信过什么,什么都靠不住,什么都会消散,如梦幻泡影。

    唯一不曾怀疑过的,是她们相爱。

    属于她,属于容清杳这个人,所谓不计后果、无所顾忌的追爱,可能一生中只能有一次。

    这是属于她既定的浪漫又悲哀的命运。

    “好的,明雨,我马上就过来,等我换一件衣服,”洛迷津装出轻快自然的语气回应,骗过内里濒临崩溃的自己,其实天下太平万事顺意。

    “容清杳,你没有什么?”恍惚中,她好像听见容清杳的话,于是追问。

    “没什么,谢谢你的祝福,”容清杳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声线轻软,“对了,有空的话,我想去探望知问,你允许的吧?”

    “当然,你和我妹妹也算得上朋友。”洛迷津抬起头,让发热眼眶能被窗外的寒风侵袭。

    “那一次暑假见面的时候,答应要送给她哆啦a梦的手办套装,我搜集全了,正好可以带给她。”容清杳仰头望着明亮的月轮,抑制着眼眶里的酸涩。

    回忆汹涌而来,洛迷津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曾经的快乐日久年深长满倒刺,一旦提起便扎得人满身伤痕。

    她颤抖着呼吸,几乎快要忍不住质问容清杳,为什么她们明明已经不再会有未来,还非要句句不离过去?

    这样很好玩吗?

    “好,知问那么喜欢哆啦a梦,收到礼物,肯定会开心的。”

    “那你呢,有没有想要的?那个叫肖恩的小羊你会不会喜欢?”

    对方哄小孩的语气太过熟悉,有那么一秒,洛迷津生出自己还在出租屋里等容清杳下班的错觉。

    “没有,没有想要的,不用破费了。”

    “好,那我挂了。”

    “嗯。”

    “等等,”容清杳再次犹豫,手指的颤抖不由自己。

    “什么?”

    容清杳咬紧唇瓣,问道:

    “当年,你爷爷不是说你要和那个人大学毕业后结婚吗?你……为什么没结婚?”

    洛迷津捂着脸苦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该定义为她和容清杳之间的误会。

    或许只能算闲聊吧,因为没有解开的必要了。

    有的事情没有错,只是过了,过去了。

    “我大学没毕业,当然不会结婚。”

    “我不懂,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为了逃避,容清杳在漫长的等待中,没敢去调查洛家的事情,何况以洛家的权势,调查起来也不是很容易。

    “算是吧,站得高摔得重,对洛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很正常。人情冷暖,你应该比我更懂。”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容清杳咽下这句抛却自尊的话,转而礼貌地笑了笑。

    她像是洛迷津点到为止的朋友一样挂断了电话。

    “嗯,晚安了。”

    “晚安。”

    电话挂断得很快,洛迷津没有打开房间里的灯,就这么空洞地坐着,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双眼通红,笑容灿烂,诡谲苍白,可怕又可怜。

    她只是想明白了,已经释怀有了新欢的人,当然无所谓谈过去还是聊未来,紧抓着过去不放的人,才会耿耿于怀。

    对于容清杳或许只是侃侃而谈,过去的人生,为今时今日多加几笔点缀。

    而对她,便是为以后日久年深的痛苦添砖加瓦。

    “洛洛,你怎么还没出来?”兰明雨又过来敲门,似乎是奇怪往常一叫就出来的人,怎么今天又反常了。

    洛迷津强行咽下所有情绪,声音平稳地回答:“等一下就来,找衣服找了很久。”

    她走进浴室,用冷水洗掉眼角脸颊的痕迹,好让眼睛看上去不那么红。

    五分钟后,她换了件白色的居家服来到厅,兰明雨正坐在沙发上查看咖啡厅的菜单,电视里播放着美剧。

    “洛洛,怎么打个电话这么久啊?没什么事吧?”

    “不好意思,我和雇主聊有关de的问题久了一点。”

    “干嘛道歉啊,”兰明雨低头用铅笔写写画画,“洛洛,你觉得我们咖啡厅要不要售卖同品牌的咖啡豆?”

    “你会问我,说明你很想做,”洛迷津说话的语速很慢,有一种深思熟虑后的认真。

    “还是你了解我,”兰明雨苦恼地叹气,往后靠在沙发上,“可是咖啡豆的选择好麻烦,要去实地考察气候品质什么的,还有成本、销售许可之类的。”

    洛迷津双手交握,提出适当的鼓励,“你想做的话,肯定都能做好的。”

    “啊洛洛你最好了。等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过了?”兰明雨有点不确定,前前后后不到半小时,洛迷津的情绪变动怎么会这么大。

    没想到还是被看出端倪,洛迷津心口掠过一丝惊慌,随后毋需编造,便有谎言随口而出。

    “没有的事,刚才洗脸的时候眼睛进水,弄了好久。我太笨了。”

    “哎呀,小心点嘛,”兰明雨拍拍洛迷津的肩,不意外她能做出这种傻乎乎的事情,这孩子在她们认识的时候,自理能力就差到发指。

    “嗯,”洛迷津弯出笑容。

    “我去拿蛋糕过来,等等哦。”兰明雨放下咖啡厅的菜单,开心地跑去厨房拿蛋糕。

    一直维持着温和笑容的洛迷津,在兰明雨转身的时候,神情转作麻木。

    在心底嗤笑一声爱撒谎的自己,她对自己的厌恶程度直线上升,她早已经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大人的样子了。

    撒谎、世故、沉默、欺骗,怎么会这样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类?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所珍爱的,全都面目全非了?

    如果七年前一切就结束了,会不会更好?

    垂着头让长发遮住脸,洛迷津竭力抵抗身体里的自厌与毁灭欲望,努力平复那种反胃厌恶的情绪。

    她不能这么轻易地逃避,妹妹知问需要她,兰明雨也是一直支持她的朋友。

    还有容清杳。

    洛迷津记得容清杳的妈妈是自杀去世的。

    可悲也可喜的是,事到如今她的力量源泉依旧来自于容清杳,并且这一点可能永远不会变。

    这一边,兰明雨从厨房小心地端着蛋糕出来,放在铺着卡通小黄鸭桌布的桌上。

    蛋糕充满着简约干净的设计感,白色的圆形星球上种满玫瑰花田。

    有一边还搁着几块小动物形状的纯黑巧克力,巧克力与奶油的香气一同满溢出来。

    小心翼翼地切开一块递给洛迷津,兰明雨满是期待,“尝尝看好吃吗?”

    说不出话来,洛迷津急匆匆地把蛋糕塞进嘴里,想要品尝到那种甜美清爽的味道。

    但她失败了,她尝不出任何味道,无论是动物奶油的香甜,多种水果的清爽,还是加有柠檬汁的海绵蛋糕。

    看着满怀期待的兰明雨,她只能凭借记忆里的味道组合,对蛋糕进行评价。

    “湿润度刚好,里面红色的流心芝士也很浪漫,但是要在冰箱里保存好才行。”

    “嗯,这是情人节要推出的新品啦,主要味道就是酸酸甜甜,重点是设计上的浪漫感,”兰明雨满意地笑,“你觉得要加入冰淇淋吗?”

    “情侣在冬天吃冰淇淋吗?”洛迷津双眼的热潮轻微上涌,陷入了一秒的回忆,“符合浪漫的主题。”

    “你觉得好就好,那我就加入预备菜单,让烘培师再研究改进。”

    “好,那我去睡觉了,晚安。”洛迷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想到洛迷津过两天就要搬走,兰明雨心口泛上一阵惆怅,之前因为洛迷津租住的房子要拆掉,

    她才好不容易把人劝过来一起住了四个月。

    现在又回到解放前,可能她不能再沉默了,不管成与不成,说出来才有用。

    “嗯,我也要睡了,晚安。”兰明雨一边思忖着怎么说出来,一边收拾蛋糕和桌面。

    下半夜的酒吧稍微安静了点,调暗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让舞池里的人也削减了疯狂。

    挂断电话,容清杳本能地把这一串号码输入记录到自己的手机上。

    白锦徊和scott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眼就看见容清杳阴沉隐忍的模样。

    “你没事吧,我记得我去喝酒前,你还好好的啊,”白锦徊小声地同容清杳搭腔,猜测这么短的时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把手机还给scott,容清杳冷静地起身,神情漠然,“没事,回去吧。”

    “谁给我打电话了吗?”scott看见了通话记录,暂时没想起来这是谁的电话。

    无法开口解释什么,容清杳径直往外走,长发在夜雪里幽幽飘荡,像极了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不,应该是艳鬼,白锦徊跟在她后面,下了定论。

    “你会送我回家的吧?要不我去你家,给你家里添点人气,不然你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回去吓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随你。“

    作为合伙人,在创业初期,白锦徊为了方便经常住到容清杳的各处房产,就为了跟这个拼命拍戏攒钱的人聊聊生意上的事。

    “其实我也不想住你家,连椅子都舍不得买,不像人住的地方。有时候半夜三更还会看见你不开灯打那个电子游戏,怪瘆人的。”

    喝了酒的白锦徊也变得絮絮叨叨了,她看见容清杳止不住按压眉心,神情带有一丝隐痛。

    “你又头疼了?没吃药?”

    “药效不大。”

    白锦徊长叹一口气,勉强扶着容清杳的肩才能站稳往前走,“这些年也看了很多名医,但好像效果都不好,你今天情绪波动大,肯定疼得更厉害。”

    “嗯,我会注意的,”容清杳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安慰自己和他人的假话罢了。

    没有一日能得安宁。

    “岑家的股份,我们已经秘密收购到百分之七了,离你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开心点。”白锦徊想要开解好友的痛苦,“你妈妈的仇,还有你的,很快就能得报,拿走岑老爷子最在乎的东西,是最好的手段了。”

    “太慢了,太慢了,”容清杳停下脚步,垂眼神经质地重复。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太慢了,逃不过命运捉弄她的陷阱。

    “你要做什么?要搞倒老牌权贵,我只怕我们太疏忽,要不是岑家上上下下蛀虫太多,我们哪里有机会渗透进去。”

    “我会谨慎的。”

    容清杳神色疲倦,坐进加长轿车的后座,吩咐司机回山区别墅后,便端坐着面朝窗外,无声沉默。

    白锦徊也没有继续多话,毫无形象地在另一边躺倒,睡了过去。

    从刚才挂掉电话,容清杳就陷入了迷惘和自我拉扯。

    从一开始和洛迷津相遇,她就敏锐地捕捉了其中的错误,明知会无法自拔却放任自流,没有果断抽身。

    现在自己像个自甘堕落、自讨苦吃的小丑,近距离地欣赏初恋和别人的甜蜜生活。

    这也算做是迟来的惩罚,惩罚经不住诱惑的她。

    如果没有答应参加洛迷津的生日,没有和她在顶楼分享炸鸡,如果没有一起在车上取暖等待极光,如果没有在雪地亲吻,如果没有一时的心软,她应该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而不是过去七年了,还将被分手后还去寻找洛迷津的经历,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怨恨和痛苦在自尊心的驱使下,隐隐有不可抑制之势,从灰暗的童年过渡到成年人,她一直企图令身体与精神统一,让它们臣服于自己的所思所想。

    尤其希望它们明白,自尊是不值钱的东西,过度自尊不会产生任何良性收益。

    但今夜的这通电话,显然证明无论过去多久,她藏好的自尊心仍然高得可怕。

    生命中许许多多的瞬间开始回溯——被同龄孩子推进泥坑,欺负到无法反抗;素未谋面的岑家人,在电话里一口一个“私生女”,“野种”。

    初到岑家时,血缘上的爷爷奶奶更是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话里话外都是她妈妈耽误了他们的儿子,配不上他们儿子。

    所谓的父亲虚情假意地关怀她,说她和他很相像,都是野心勃勃,天生站在权力顶峰的人。

    他会教她如何让荣耀为她俯首贴耳。

    权力权力,无论走到哪里都充斥着这两个人,只要比某个人多一点权力,就能主宰那个人的生死。

    还有洛安邦亲自到学校找她,彬彬有礼地直言她和洛迷津的恋情有多扭曲,多为人所不齿。

    甚至还介绍了精神病院给她,恳切地建议她去看医生,治治同性恋这种病。

    但更多是指出,她和洛迷津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们的恋爱更像是她这个贫困生的一场低劣的阴谋。

    “她的出生是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顶峰。”

    “你费尽心机想要往上爬,我很理解也表示欣赏,但不应该以毁掉我孙女的方式。”

    “悬崖勒马吧,你和我孙女都不需要这种病态恶心的恋情。如果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取舍。”

    “你们在一起只会让别人感到恶心,这是你想要的吗?我相信,这不会是我孙女想要的。”

    想到老爷子为了分开她们而开出的条件,容清杳讥讽地笑了笑,听上去真的很诱人,对一个出身贫寒又贪得无厌的穷学生来说。

    何况,洛安邦精通谈判技巧,恩威并施,用来威胁人的话也足够击溃那个穷学生。

    被人拿捏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很难过。

    对当初的选择后悔吗?

    容清杳自问,笑了笑,看着落在手心的那枚黑色棋子。

    不需要多余的回答。

    最冷的冬天已经快要过去,阳光再次普照城市每一条大道,灰色积雪渐渐融化。

    大城市像是密不透风的烤箱,将路人浑浑噩噩的行人与车辆,一同装进烤盘,变成等待烤制成型、符合社会需求的糖油混合物。

    洛迷津在新租住的阁楼里推开砖红色的窗户,她看见金黄色的街角新开了一家炸鸡店。

    这让她忽然怀念起曾经的自己,能够无畏容清杳的拒绝,跃下三楼表达爱意,而如今的她已经被时间抽干了勇气,仅剩下狼狈。

    昨天后半夜的惩罚果然如期而至,她违心撒谎说好吃的蛋糕混着焦灼的酸液,让她一遍遍地呕吐,像无药可救的患者。

    好不容易呕吐停止后,她在洗过一次澡,躺在床上仍然无法入睡,耳膜的轰鸣声一次比一次长久。

    熬夜的后果就是她搬家的时候,体力更差,好几次脱力到眼前发黑,不得不吃下一颗廉价的橘子糖避免低血糖晕倒。

    她从一个不爱吃糖的人,变得会随身携带糖果。

    这样无可奈何的变化,何尝没有映射她的人生。

    盯着窗外的炸鸡店看了好久,洛迷津找出用来记账的小本子,反复斟酌过最近的收支后,还是决定给自己点一份蜂蜜芥末味炸鸡。

    可乐就不要了,太像那一天的话,她很有可能还会消化不良。

    吃完炸鸡,她一个人去了医院陪妹妹洛知问打吊针、擦洗身体,再念一段恐怖故事。

    “知问,你想要的哆啦a梦手办,大概过几天就能得到了,到时候我会摆在你床头的。”

    “而且那个人也会过来探望你,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见到她,但也没关系,她不会待太久的。”

    “嗯,她非常信守承诺,虽然时间有点迟了,但……”洛迷津想了想才继续说,“但这并不是她的错,你醒来后也不要怪她。”

    想到医生说洛知问现在已经有了心脏衰竭的迹象,能不能找到匹配的心源完全是未知。

    她越来越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幼稚天真得过分。

    以前她爱极了不确定的东西,流动的风,不受拘束地奔跑,随意跳上一辆公交车,甚至还尤为喜欢购买盲盒。

    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得不到肯定的回答,常常会令人恐慌。

    就像她不知道妹妹到底能不能醒来,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会怎么样,连大致的答案都无法参考。

    探望时间到了,洛迷津给带来的向日葵最后喷了点水,告诉妹妹自己下次会在什么时候来看她,这才推门离开病房。

    在酒吧演出时得到的那二十多万,还需要六个工作日才能打到她卡上,在跟医院保证六天后交钱,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那一间名叫kletea的酒吧。

    其实乐队的演出并不固定,不景气的时候甚至几个月都没有工作,更何况她还只是个临时凑数的鼓手。

    可惜,她作为前半生都活在金丝鸟笼里的富家小姐,可以说是一无所长,还很难与人正常社交。

    而且没有大学文凭,想找份稳定高薪的工作就更难上加难。

    酒吧后台的休息室里,乐队队员见洛迷津进来,俱都围过来,兴奋得七嘴八舌。

    “riddle,托你的福,酒吧老板觉得我们乐队的演出效果不错,决定让我们先驻唱三个月看看。”

    洛迷津眼睛亮了亮,继而露出笑容,唇边的小梨涡隐隐约约。

    她在手机上打字,亮出干巴巴的一句话:

    [嗯,这真的很棒。]

    “你真是……有够搞笑的,”贝斯手是个高个子女生,平时就爱和洛迷津聊天,“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这种小乐队也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洛迷津抬头安静地望着她,颜色偏浅的瞳孔看上去纯净无害。

    “怎么还这么淡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你激动的样子,”贝斯手算是没辙了,平铺直叙倒,“上次给你打赏的那位富婆又来了,还有很多人跟着富婆来,点名要看我们乐队。”

    旁边正在调音的吉他手,晃着一头亮金色卷毛加入对话。

    “这种长情的人不多了,riddle,你可要好好把握,最好把人家给钓到手,我们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对哦,富婆姐姐是不是长得还不错?大概多少岁,已婚还是未婚?有没有对你提出什么特殊要求?”

    洛迷津笑着摇摇头,坚定哑巴人设不动摇。

    “哎呀,你不要这么不开窍,性别不是问题,你可以试着相处一下嘛,要注重对方的灵魂和思想。”

    “是哦,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riddle的取向是男是女,”主唱也参与进这场没有回应的八卦中,“感觉追你的人,好像女生更多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回应啊?”

    一听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洛迷津低下头擦拭起鼓棒,哑巴人设的好处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行了,你的富婆姐姐已经在等你,快过去吧,记得把富婆姐姐哄开心。记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洛迷津无奈起身往酒吧另一边走去,刚进房间就看见桌上摆放着一封新的信封,上面勾画的是一只黑脉金斑蝶。

    打开信,里面写着:

    [福克斯:riddle,你好。我的心情很差,你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心情变好的歌曲推荐呢?]

    让人心情变好的歌曲?

    洛迷津在记忆中搜寻,遗憾地发现自己听的大多数歌,都无端伤感。

    或许是太久没有真正开心过的原因,她丧失掉变好心情的能力。

    在这个唯一能倾诉的缺口里,洛迷津不想再当一个信口胡言的撒谎骗子。

    她不想变成长鼻子的匹诺曹。

    [riddle:我找不到这样的歌,但是有一样食物我吃了之后,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你想知道吗?]

    [福克斯:当然想。]

    [riddle:其实它对我来说不只是食物,更像是我的能量来源。

    那是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我家里对我的管教很严,过生日有严格的章程,吃什么口味的蛋糕,邀请什么人来参加,收什么样的礼物,还什么样的礼物。

    那年我特意邀请了那个人来我的生日会。其实我很担心那个人不会来,因为她真的很擅长拒绝我,拒绝的理由也是有理有据的。

    但她还是来了,给我带了炸鸡和可乐,其实我只在最初见面的时候,随意提过一次想吃炸鸡。

    但她记住了,我很开心,有了认真听我说话的人。

    我们一起分享了炸鸡和可乐,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日。

    而且最巧的是,那个人和我也是同一天生日。是不是很幸运,我们竟然是同一天生日。

    那天我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她接受了,其实我也以为她会拒绝的。

    但她好像不想令我失望。

    嗯,那个人从没令我失望过。

    对不起,我表达能力不好,说得可能有点乱,这件事其实也挺微不足道的。

    只是现在的我,一旦想到那晚炸鸡可乐的味道,觉得就算有再多的困难,前路再怎么黑暗,也能挺过去。

    这是我最爱的食物和味道。

    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有用,不过我想把这份永不失望的开心也传递给你。

    祝你也能天天吃到你想吃的食物,因而变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