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陈怀瑾的年纪大些,适应力强一些,五姑娘、六姑娘还有六公子根本没有来过陈州。
他们从小生活在代州,根本不知道入秋便这样的冷,干脆就没有带冬装,如今都冻得只能躲在屋里烧炭,还嫌弃下人伺候的不周到。
下人背地里忍不住说:“庶出的还如此娇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几个从小长在代州的才是嫡出的呢。才入秋就要烧炭,脾气还大,没得叫人不喜。”
那几位听了也只能暗自咬牙。
“早知道这鬼地方这么冷,我就不来了。”五姑娘静妤气得在被窝里跺脚。
六姑娘静婵一把捂了她的嘴,“莫要说,小心隔墙有耳。”
“我们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怕什么隔墙有耳。”五姑娘满脸的怨气。
“你是没听见他们说么?父亲不让我们去代州了,要把我们留下了。难道我们就这般坐以待毙了?”
“大姐说的对。”六姑娘刚要说话,六公子怀真便抢先一步道,“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否则等父亲带着那个姓周的贱人回了代州,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六姑娘淡淡道,“六哥儿,咱们已经回到陈家,就要按陈家的规矩来,不能再叫大姐二姐,要叫五姐姐和六姐姐。”
“我才不要,在代州的时候,母亲是当家夫人,我便是公子,怎么到这儿就变成庶子了?”
六姑娘见跟他说不通,随即转向五姑娘,“姐姐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五姑娘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
六姑娘话到嘴边,对上两双充满挑衅的眼睛,只得作罢。
“……我会想办法去见见姨娘,看她如何说。”
既然她的话是不起作用了,那就只能去找姨娘来镇住他们俩。
“你改口倒是挺快。”六公子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六姑娘气得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披了自己最厚的一件衣裳,便寻白姨娘去了。
事到如今,这两个蠢货还看不清现实,父亲有了决断,他们留在陈州的事情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过去在代州的时候,母亲虽然能像当家主母一般出面应酬交际,但那是在二太太没有出面的情况下。
如今回了陈州,进了陈府,人在屋檐下,那样的局面已经不可能再有了。
面对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若是想保全自己,就应该想尽办法在这个充满了二太太势力的地方生存下去。
而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代州太守府里的姑娘公子,无知无畏的胡闹下去。
总之一句话,总不能让这两个蠢货闯祸,把她给连累了。
……
白姨娘母子几人忙着取暖抱怨时,解语花周芸香已经进了永安堂去。
周芸香不但得二爷的喜欢,也得二太太的喜欢,来永安堂请安,陈老夫人也觉得她面相和善,便赏了她一只翡翠的镯子。
“然后你陪二爷去了代州,可要伺候好二爷。”
“老夫人放心吧,妾定会进好自己的本分。”
她这样恭顺的态度,就是格外的招人喜欢。
陈老夫人和姜沉鱼都是。
姜沉鱼虽然见到了她,但实在想不出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女子,干脆就不想了,只气气的与她说了会儿话,礼数也算全了。
等陈二太太带着周芸香出去,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外祖母是不喜欢这个新进府的周姨娘么?”
“倒也不是。”陈老夫人语重心长的道,“老二媳妇这人挑的好,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脾气也好,她这样的最对老二的脾气。”
姜沉鱼道:“二舅母这也是投其所好。”
陈老夫人闻言微讶,“你又明白了?”
“外祖母,也就只有您把小鱼儿当孩子,别人家的姑娘像我这个年纪,甚至都已经定了亲了。”
“那是两码事,我们陈家又不是养不起你,何必这么着急把你嫁出去?”
姜沉鱼忍不住笑出声,“外祖母莫恼,我的意思是,小鱼儿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些事情我早该懂的。”
陈老夫人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是长大了,这些人情世故也是该懂的。
“二舅母为了挽回二舅舅的心,于是投其所好,给他找了朵解语花,让白姨娘再无用武之地,也是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好听,但她作为陈家二太太,孩子的前途才是她心里的第一位。至于丈夫嘛,分给一个女人和分给两个女人,其实没有分别。”
这话说来简单,但看透这个事情的本质,是需要极大的代价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想通这件事。
所以姜沉鱼的这句话在陈老夫人听来,有惊心动魄的感觉,“小鱼儿,你怎么会如此想?你……”
“外祖母,我也读过些诗词文章的,诗词文章嘛,总是教人向往美好的东西。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夫妻情深。”
“可现实却是,大舅舅纳了妾,二舅舅也纳了妾,而且庶子女并不比嫡出的子女少。”
“在他们心里,孩子跟谁生都是生,只要是他的孩子就可以了,不是么?”
陈老夫人一时间无法做大,只是有些难过。
她的小鱼儿啊,小小年纪就想得如此通透,这些年她到底琢磨了多少事情?
“不过外祖母不用担心,小鱼儿仍然相信这世间有真情在,也相信这世间有情真意切的男女会彼此厮守一生,不被外力所扰。”
至于她自己会不会遇到这样的真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老夫人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暗暗松了口气。
……
“表妹,好巧啊。”
从永安堂出来,姜沉鱼又遇到了陈怀瑾。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循声看去,便看见了一身青衫。
没有刻意抬头仰望,也能知道是陈怀瑾。
陈家就只有他这么一个身形挺拔,宽肩窄腰的公子了。
不过这未免太巧了,姜沉鱼略微想了下,这已经是这几日他第几次遇到他了?
只要从永安堂出来,就一定会碰到他。
“怎么,三表哥是特意在这等我的么?”姜沉鱼冷笑着道。
“若我说是呢?”
姜沉鱼毫不气的翻了个白眼:“有些话也许难听,但话糙理不糙,三表哥,你只是二房庶子,我对你没什么想法。”
陈怀瑾顿了一下,他这是被拒绝了?
“表妹何必把话说的如此绝对,或许,我只是想跟你联络一下兄妹感情呢?”
话音落,姜沉鱼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三表哥莫非把我三岁的娃儿戏耍?你想联络兄妹感情,自有你一母同胞的五表妹和六表妹。”
“若是范围再扩大点,也还有三表姐,还有大房的四表妹,七表妹。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这个表妹。”
陈怀瑾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反而不以为意的笑了下,“表妹还真是不好糊弄。”
姜沉鱼索性不理他,越过他就要走。
谁料他突然伸出手,南星的反应更快,一脚踹在他小腿,陈怀瑾“嗷”的一声跪在地上。
南星的动作太快了,实在是防不胜防。
“三表哥往后还是别再做这种多余的事了,你该庆幸你顶着我表哥的名头,否则这会儿我已经报官捉你了。”
姜沉鱼冷冷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身后的永安堂,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只是看你长得像……”恩人,想跟你说说话罢了。
陈怀瑾摸摸磕得生疼的膝盖刚站起来,便看见站在永安堂门口的绿衣,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绿衣:哼,让我看见你调戏表姑娘了,等我告到老夫人跟前去,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