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同行一路。”
宁清窈挽起衣袖，用毛巾沾湿热水，垂眸掩饰住情绪，故意遮掩：“何况……我也需要王爷在金州帮我开路，你若有什么意外，父亲的病情也会被耽误。”
“假话。”
谢昀毫不犹豫地拆穿，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有太子令牌，在金州能畅行无阻，这不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宁清窈微顿一下，当没听见，故作镇定地将热毛巾递给他，示意他敷在手腕上。
谢昀没动，只衔着淡淡笑容饶有兴趣看她，似乎想看她打算如何做。
静默片刻，宁清窈妥协般走近他，扯过他手臂，将他袖子卷起。
骨骼分明的白皙腕上，横亘着数条丑陋的陈年旧疤，还有一道近日的新伤，已经结痂脱落，在长新肉。
看着条条交叠纵横的伤，宁清窈指尖微颤一下，心头莫名涌起股异样的情绪。
那旧疤她虽然不知晓来历，但这新伤，很明显是此前谢昀拼了一条命去救她时留下的，他摩挲手腕的小习惯，也是那以后才开始有的。
心底隐隐涌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心疼，像愧疚，总归不是从前的无动于衷和冷漠。
宁清窈知晓自己已经彻底没办法冷脸待他，只能拼命保持着从容镇定，掩饰着此时此刻的心动和酸涩，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他腕上。
热意从腕上蔓延，消解了酸疼之感，暖意流淌至心口。
谢昀视线在湿热毛巾上落一瞬，黑漆漆眼眸转动间，目光便凝在宁清窈身上，她低垂的眼睫在脸庞投下细碎暗影，瞧不清她的具体神情，但隐隐约约间，能察觉到她眼睫的些微颤抖，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喉结微微滚动，谢昀忽然覆上她的手，微哑地唤道：“阿窈……”
见宁清窈垂眸没有回应，只用热毛巾压着他的手腕，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索性将她给拉近，微微俯身间便和她呼吸交错，彼此间空气升温。
“阿窈。”他又唤了一声，捏着她下颌让她抬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别躲了，其实你已经重新对我动心了，是不是？”
他幽深如湖的眸子里，静静映着宁清窈清丽脸庞，烛光晃动间，将那张脸映衬得愈发昳丽动人，在那眼波中轻漾。
宁清窈便这样措不及防地望进那双眼里，清晰看着自己的身影映在他眼里，仿佛染上层深邃柔和，眼波轻漾中让她心里也乱了起来，下意识想避开视线。
“不许躲。”
谢昀捏着她下颌，让她的视线只停留在自己身上，不容许逃避：“阿窈，为什么不肯承认，你若还介意从前种种和我前世所为，你大可以打我骂我，哪怕是拿剑刺我，让我尝尽折磨，我也甘之如饴。”
宁清窈唇角微颤着张开，脱口而出想说些软话，却又强迫自己咽下，只觉内心防线不断被拉扯和冲击，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见状，谢昀微眯一下眼，再度凑近她几分，温热呼吸交缠，鼻尖轻微相碰，没有再给她拉开距离的空间。
“告诉我。”他带着几分强硬，语气却低沉温柔带着蛊惑，“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不等宁清窈回答，他又继续道：“你哪怕不回答，只要肯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便连命都愿意给你，任你折腾和利用，怎么都行。”
“我如今……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怕你不理我，也只想要待在你身边。”
谢昀微哑话语低低吐露间，热气不断拂在宁清窈唇角，他深邃眸子里渐渐透出一股疯劲，却毫无攻击性，只有愿意为宁清窈舍弃一切的情深和卑微。
从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如今愿意抛开一切，卑微恳求，只求她的些许垂青。
宁清窈能清晰听见心头防线碎裂的声响，眼眸微微泛红，张唇间却依旧说不出话。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眸光交缠间，隐隐有情愫在相互撩拨，痛苦，却又永远都无法放下，形成烙印刻在两人灵魂间。
谢昀眼眶也渐渐染上层红，他细细打量着宁清窈，情不自禁拉近两人间仅剩的距离，薄唇微微贴上她的唇角。
温热触感传来的瞬间，让宁清窈陡然清醒，她仰头避开谢昀的触碰，将手指贴在他薄唇上，艰涩吐出：“别这样……”
覆盖在他腕上的毛巾，已经凉了下来，可两人的肌肤却是一片滚烫，隔着毛巾都好似能感觉到。
她强忍着燥意拉开距离，重新将毛巾放入热水中浸湿，再重新覆盖在谢昀腕上，垂眸不敢看他：“……你好好休息，注意保暖，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依旧不敢看他，转身便要离开。
手腕却被强硬拉住，谢昀从后将她带入怀抱，手臂从腰肢环绕到身前，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胸膛。
“放开……”
“阿窈。”
谢昀打断她的话，另一手也环住她的肩，将她全然揉进自己气息内，随后埋首她颈间，低低哑哑的嗓音闷闷传出，带着些许恳求：“我不求你给我答案了，今晚别走，留下来陪陪我好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就是这样抱一抱。”
宁清窈僵住，想要掰开他手臂的手停顿住，忽然就失去了拒绝他的勇气和狠心。
感觉到她的动摇，谢昀低沉一笑，索性将她给打横抱起，幽深眼眸里溢出光彩和笑意，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顿一下，他怕自己逼得太急，又给她留出余地：“不过……你如果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我永远不会强迫你。”
说完，便抱着她大步走向床榻，将她小心翼翼放下来，俯首和她对视。
视线在她唇瓣停留片刻，谢昀克制地挪开，遵守着约定，只规规矩矩地抱着她，享受片刻温存。
屋内烛光渐熄，盆中的热水也早已冷却。
宁清窈静静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健平稳的心跳声，心里前所未有的乱，却又生出几分安心和依赖，让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怀抱。
就这样静静相拥着，宁清窈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徐在他怀中沉睡过去。
最后的朦胧意识里，她感觉到额头落下一抹温热，紧跟着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温柔克制地道：“阿窈，我心悦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