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宁清窈温声应下,朝他轻轻一笑,认真道:“下次,等殿下凯旋,便换我请你吃饭、猜灯谜。”
“好啊。”谢文澈爽朗笑开,眉眼全然是舒展的欢愉轻松,好似从前意气风发的清朗公子模样,“有你这句话,我必定会尽快处理好金州之事,早日凯旋。”
“那……”
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宁清窈,衔着笑意温和道:“我便先走了,等我回来。”
后半夜,他便要领兵离开,已经无暇再做耽误,最后和宁清窈说完这话后,便潇洒地挥挥手,转身离开。
宁清窈站在府门前,看着那道如清柏一样的身影渐渐远去,眸中浮现出些许复杂之色,轻声喃喃道:“定要平安归来啊……”
话音落下,视野内的身影也已消失,她正要回府,便听见一道辘辘马车声响起。
下意识侧眸看去,宁清窈便见宁府的马车从街角驶来,缓慢停靠在了宁府府门前。
宁州生带着些许醉意从马车上下来,宁清窈眸中闪过丝诧异,忙上前去搀扶:“父亲,您怎么这时辰才回来,吏部不是傍晚便下值吗?”
“唔……是阿窈啊。”
宁州生眯眼间夹杂着些许醉意,轻晃一下站稳身形,摆手道:“别提了,这段时日朝堂乱得很,日日都要加班加点,傍晚下值?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好在太子宣布亲自出征,今日朝局才稍微好些,尚书大人念着这段时日辛劳,便自掏腰包请同僚吃酒,这才回来晚了。”
宁清窈微微叹气,扶着他朝里面走,道:“我先扶父亲回房歇息,再给您煮解酒汤,您喝了再说吧。”
心里又不禁腹诽,既然是难得空闲了,那尚书大人好生给大家放个假不成呢,何苦再搞什么应酬。
搀扶宁州生进入房中,让他躺在床上后,宁清窈便亲自伺候着褪去他鞋袜,又去煮了醒酒汤回来,扶着他起床让他喝下。
宁州生脸颊泛着醉红,迷蒙地看着宁清窈,欣慰又叹息地道:“如今,也只有你是真正关心我的了,安瑾……雅沁……她们两人……唉……”
许是醉意上涌,他浑浊的眸底映出点晶莹泪光,哽咽道:“我宁州生这辈子行善积德,为官清廉,做人坦荡,怎么就有这般妻女,不得善终呢?”
“阿窈,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我,罚我让你在年幼时受尽了委屈,却无力保护,甚至是为了平息事态,时常选择委屈你?”
“父亲,别说了。”
宁清窈轻抚着他胸膛帮他顺气,温声劝道:“您喝醉了,先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话,等你醒来后我们再谈,好吗?”
“阿窈、阿窈……”宁州生胡乱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道,“是父亲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是我的错,都是我……也是因为我的纵容和懦弱,不曾好好管教安瑾和雅沁,才让她们变成如今的样子,我、我……我当真是失败得很……”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痛哭起来,不知是在发泄这段时日的疲惫,还是在悔恨着从前的种种。
总归是在醉意下,他没有控制住情绪,只失控地落泪。
宁清窈知道劝不住他,索性让他发泄情绪,在一旁陪伴。
“是我、是我的错……”
宁州生仰头躺在床上,哽咽着道:“阿窈,再给父亲一个机会,我定会好好保护你,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不会躲了,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要护着你……”
“等明日、明日我休沐,便将家里财产先过继给你……我知道现在的你并不缺这些,但这是我的心意,还有……”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渐哑渐底,最终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终于是沉沉睡过去。
宁清窈复杂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丝心疼,低声道:“父亲,别想太多,好好睡吧。”
仔细帮宁州生盖好被子,宁清窈便熄了灯,离开房间。
屋宇内外都是静悄悄一片,不知过多久,一道黑影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宁州生房间内,缓慢朝床榻上沉睡的人走去……
……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
宁清窈抻抻懒腰站在窗前,打开窗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初夏清风,不禁轻轻眯了一下眼。
余光里看见端水进来的春羽,她缓慢道:“昨夜父亲宿醉,虽然喝了解酒汤,可他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了,你再去看一眼吧,若是他身体不适,我便帮他向朝廷告一日假。”
“好。”
春羽将水盆放在台子上,道:“我伺候您洗漱了,便过去瞧。”
“现在便去吧,我自己洗就成。”
宁清窈缓慢走过去,双手掬一捧水在掌心,轻轻拍打在脸颊上,顿时便彻底清醒了。
见状,春羽便依言离开,先去主院那边看看情况。
洗漱结束,宁清窈坐在妆台前梳妆,方挽起发髻,便见春羽匆匆跑来,形容慌张凝重,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她素来沉稳细心,尤其是经过这两年的磨练,已经鲜少会有慌乱的时候。
宁清窈微微蹙眉,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主动问:“怎么了?”
“老爷、老爷高烧昏迷,怎么都唤不醒,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方才伺候老爷的小厮,已经去请大夫了。”
“昏迷不醒?”
宁清窈脸色微微一变,顾不得梳发便快步朝外走去,对春羽吩咐道:“你去喊如霜,让她以我的名义进宫,去请太医过来,现在便去!”
“好!”
春羽急匆匆离开,宁清窈也步履匆忙地赶去主院,进入房间到床畔,便看见宁州生虚弱地躺在床上,双眼痛苦紧闭,满面苍白。
因这段时日过于忙碌,他消瘦不少,这忽然一病间的虚弱之态,乍然一看竟有些像强弩之末的皇帝,让宁清窈心头没由来地生出丝慌乱。
她俯身凑近宁州生,焦急关切地轻唤:“父亲……父亲?”
宁州生粗粗喘息着,喉间隐有嘶哑之声,整张脸庞虚弱憔悴,唇角虽因呼吸而有翕合,却毫无半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