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窈清眸落在他身上,继而转向玉牌,道:“还给我。”
“嗯,还。”
谢昀懒洋洋应着,却是将那玉牌塞进了自己腰间,扯着唇角道:“等事情办完,就还你。”
他朝姜毅示意一眼,让他将宋渊扛起,便挑眉看向宁清窈:“是和我走,还是在这里和我僵持,浪费时间?”
宁清窈抿抿唇角,和他对视片刻,挤出:“走。”
谢昀唇角弧度上扬,跨前一步揽住她的腰,抱着她从窗跳出,将她小心翼翼抱上了马车。
“别动。”
见宁清窈有些微挣扎,他抬手按住宁清窈的肩,低沉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罢,便和她保持着距离,随意坐到旁边去。
宁清窈微微偏转视线,刻意避开,不去看他。
马车辘辘往前行驶,车外人潮喧嚣,依旧热闹,却半点都飘不进此刻的车厢,只余一片沉默微妙的空气静静流淌在两人周遭。
谢昀倒是怡然自得,托腮看着她,唇角始终扬着一丝弧度。
不知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宁清窈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些许,当先走出马车,搭着玉如霜的手下车。
后面,姜毅正提着宋渊。
不远处,则是流放犯人的队列。
谢昀微微垂眼,深邃瞳孔映着宁清窈,好脾气地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宁清窈尽可能忽视他所带来的不自在感,平静道:“将宋渊丢进囚车里,泼醒。”
“需要围观群众吗?”
谢昀所指的,是其他犯人和狱卒。
宁清窈摇摇头。
她虽想报复这宋家祖孙,却也知道轻重。
谢昀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却也尊重她的想法,薄唇轻启道:“让其他人先走,留下宋薇希。”
姜毅领命过去,不多时,便见正休息的狱卒们起身,呼喝着领队伍前进。
宋薇希缩在囚车里昏昏沉沉,耳畔隐约落下各种响动,紧跟着是囚车开锁的声音。
这道声音犹如,让宋薇希霎时惊醒,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期待。
可尚未看清楚,她就又听“咣当”一声,囚车被锁上了,只多了一个人被丢在她脚下。
宋薇希来不及去管他,直直扑过去,却仍眼睁睁看着囚车落锁,而她也看清了站在囚车外的人,以及……不远处正徐徐走来的素色衣裳女子。
“……宁清窈!”
嘶哑着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名字,宋薇希紧紧攥着囚车,喷火的目光锁定在宁清窈身上,满是恨意。
“嗯,我在。”
宁清窈好整以暇走来,慢悠悠应她一声,清眸朝她轻飘飘打量一眼,忽而莞尔:“瞧瞧,多狼狈。”
简单一句话,就挑动起宋薇希最敏感的神经,让她周身霎时遍布戾气。
“还记得吗?”
宁清窈轻移莲步,慢条斯理绕着她的囚车打转,话语浅浅淡淡:“年初之时,你也曾这般将我压在囚车里,以犯人待之,可如今……”
宁清窈微微张开双臂,雪白的衣裳在清风中徐徐飘起,一派悠然自在:“我已经不是犯人,而是金国大公主,可你……”
轻笑一声,她话语依旧悠闲,但眼里终于透出点寒凉的冷光:“你觉得,你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如我一般翻盘吗?”
宋薇希死死抓着囚车栏杆,哪怕将指甲抓破都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只仇恨至极地锁住宁清窈道:“早知今日要被你羞辱,我当时便该杀了你!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我只是意外被算计而已,等我到了流放地,我会想办法回来,杀了你们所有人!”
“哦?你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意外?”宁清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明晃晃像是在看一个傻子,“那你不如问问你脚边的人,听听看事情究竟如何?”
脚边的人?
宋薇希一顿,这才想起,她的囚车刚刚被塞进来一个人。
徐徐垂眼看过去,在看见那人脸庞时,她瞳孔一缩,嗓音沙哑又发颤:“……祖父。”
“还叫他祖父?”宁清窈讥讽地说着,微微抬首,“泼醒他,今日我心情好,便让你这囚犯当个明白。”
玉如霜取下腰间水囊,将冰凉的水泼洒在宋渊脸上。
趴在地上的老人猛打一个激灵,跳起身恢复清醒,眼眸里满是戒备:“谁?!”
下一瞬……
空气忽然静默,宋渊和眼前的宋薇希对上目光,浑浊眼底里是显而易见的错愕。
再看向周围,囚车、宁清窈、空荡的野外……只瞬息之间,他便明白了一切,扑到栏杆前卑微求饶:“大公主,你当真要如此决绝吗?我宋渊也算是老老实实给你办了事,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吗?”
“你不是在活着吗?”宁清窈轻轻歪头朝他一笑,笑容浅浅淡淡,从容缓慢地道,“我可没杀你。”
“大公主,你……!”
宋渊又急又怕,轻轻拍打着栏杆,索性跪下来道:“大公主,我真的不敢再和你做对了,快放我出去吧!如今我帮你伪造书信,但那书信原件却在你手里,也算是有把柄捏在你手中了,不是吗?”
伪造……书信?
宋薇希脑海里有瞬间的空白,既然嗡然一声,种种情绪都在霎时间交织、炸裂。
她一把握住宋渊的肩,将他用力撞在囚车上,乱糟糟发丝衬着的脸庞犹如厉鬼,厉声质问道:“你联合宁清窈一起害我?!祖父,你可还有心!你我可都姓宋啊,我若出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渊吃痛,用力推开她吼道:“你以为我想吗!我若不这样做,现在在囚车里的就是我……不,说不定我已经死了!我想要让自己活下来,我有什么错!”
“你想活,便一定要我死吗!”宋薇希赤红着眼,形容恐怖,泪水不住落下来,疯癫地又哭又笑,“哈、哈哈哈,真好啊,我的祖父,哪怕那夜你不肯帮我作证,我心里也始终留有一丝怀疑,怀疑你是不是有苦衷,可现在……我全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算计我,还是和这女人一起算计我!”
笑声戛然而止,她阴毒地盯着宋渊,嗓音一字一句,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般,格外阴寒:“祖父,既然如此,你也别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