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记三城产业合并、所有从前宁清窈设计的样式共享的消息传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无论是京城、丽城、还是梧州,所有店铺都在得知消息时挤满了人,生意异常火爆。
相较之下,宋记口碑急转直下,生意惨淡,京城玉石铺更是闭门数日,有倒闭迹象,其他各城的铺子在宁记的竞争下,也开始显露颓势。
宋渊坐在宋府书房内,脸色愈发阴沉可怖。
桌面上,是各城……尤其是云州、梧州两处的繁多书信,都是向他讲明情况和求助,请他给个决断的。
信纸大多揉成一团,有些被撕碎,书房内也是满地茶杯瓷器的碎片,足见宋渊此刻的愤怒和焦躁,连平日的那层儒雅伪装都端不住,却又拿宁清窈无可奈何,只能龟缩在这小小书房内发泄。
深吸一口气,他像是下了决心,沙哑着嗓音隐忍开口:“去,给宁清窈送封帖子,邀她到聚云楼一见。”
跪在地上的属下悄悄松口气,忙应声离开,不敢在此处压抑逼仄的空气里多留。
翌日午时,宁清窈姗姗来迟,推开雅间门朝宋渊吟吟一笑:“宋老爷子盛请,我却因事迟到,还望老爷子莫要见怪。”
明知她是故意的,宋渊却只能勉强挤出笑容,起身相迎:“哪里的话,大公主肯赏脸,是我的荣幸。”
他亲自迎着宁清窈落座,又给宁清窈倒茶端到她面前,请她饮下,才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宁清窈轻轻晃动着茶杯,不急着喝,反而是半开玩笑地说了句:“老爷子这般气,给我一个晚辈主动斟茶,莫不是这茶水里有什么名堂?”
“大公主这是哪里话,我怎会如此行事。”
宋渊示意她将茶杯给自己,接在手中一饮而尽,向她证明自己并未坑害之心,又取了新的茶杯仔细烫洗后,重新给她斟茶:“如此,大公主可放心了?”
宁清窈眉梢轻挑,笑意盎然,眸中却殊无笑意:“宋老爷子今日……倒是诚恳得很,有话不妨直说?”
宋渊温和笑笑,浑厚嗓音里隐隐含着示弱的意味:“大公主,你我相斗数日,细算下来,源自于丽城之时,我曾为难过宁记玉石铺。从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如今我这玉石铺也要倒闭了,这从前的债便算是两清了。日后,我绝不再和宁记作对,大公主不妨高抬贵手?”
“哦?”宁清窈故作惊讶地扬眉,浅浅淡淡的笑语里却无任何意外之色,“宋老爷子这是,认输了?”
“是。”
宋渊干干脆脆地承认,极好地掩饰住心中不甘和愤懑,面上格外真诚:“大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与其再这般耗下去,他不如便抛开这颜面,先稳定住局势再说。
至于剩下的……他日后自然会讨回。
藏住精明眼底的丝缕暗芒,他朝宁清窈笑时格外友善和蔼,满是示弱的真心实意,只盼着她能赐一个答案。
宁清窈端茶浅抿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在老爷子眼中,我如此行事,竟然只是因丽城的宁记玉石铺?”
“难道不是吗?”宋渊沉静看着她,从容笑笑,“除此之外,我倒不知,还有何处得罪了大公主。”
“老爷子这是在和我装傻?”宁清窈轻笑一声,眸光渐渐冷却,“还是说,你打算和你孙女断绝关系,从此不再倚靠八皇子?”
宋渊微顿,浑浊眼眸渐渐深沉。
宁清窈讥讽地看着他:“难不成宋老爷子觉得,我会放过你和宋薇希?当初你们宋家加诸在我身上的,我必千倍百倍奉还,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开始罢了。”
回忆起她在囚车里的屈辱,回想起陈浔死在眼前的画面,她心头便迸出浓烈的恨。
手腕处的蝴蝶刺纹,似在此刻灼灼发烫,宁清窈不经意地抚过,冷冰冰道:“不必在这里和我假惺惺的了,这笔账,在我这里可没算完。”
说罢,她用力放下茶杯,便起身离开雅间,扬长而去。
“嘭!”
房间内,茶杯碎裂,宋渊脸色阴沉片刻,终究是将所有火气压下,隐忍吩咐:“备马!去八皇子府!”
……
歇养这么些时日,宋薇希身体已渐渐好转,只是大病一场,她许是落下了病根,格外畏寒。
眼看快入夏,她却仍拥着薄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倚在躺椅上,宋薇希眯眼望着晴空,淡淡开口道:“宁雅沁最近如何了?”
“仍在关禁闭和罚跪祠堂,但听说手是已经好了。”白玉在旁仔细照料着她,答道,“宁大人似是气狠了,每日都压着她学道德经文,日日都要罚一通,她的日子想来是不好过的。”
宋薇希嗤笑一声:“宁大人……倒是爱女情深,但宁雅沁那蠢货,估计不会明白宁大人的苦心,要不要利用一下……”
她眸中闪烁着一抹算计,正思索着要如何报复宁雅沁时,便见宋渊从院门外风风火火进来,虽然面容一如既往的和蔼,但周遭气场却很阴沉,仿佛酝酿着风暴。
宋薇希愣一下,忙起身迎接,不敢懈怠。
“祖父。”
宋渊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径直落座端茶,先饮茶平复了心绪,才开口问:“身体好些了?”
“是。”宋薇希缓步上前,仔细端详着他神情,“祖父,可是有什么吩咐?”
“嗯。”
宋渊心烦意乱,燥闷得很,不愿再和她打太极,索性直言道:“你这几日若闲着,便给宁清窈送去帖子邀她出来,给她赔礼道歉。若需要钱财置办礼物,祖父给你拨款,切不可怠慢。”
“……什么?”
宋薇希呆愣一瞬,脱口而出:“祖父要我……给宁清窈赔罪?”
“不错。”宋渊淡淡道,“宋记产业遭受重创,我需要时间来调整,你且去赔罪,让宁清窈稍微松松手,好让我有喘息之机。”
他说得理所当然,又不容置疑,没有给宋薇希任何拒绝的余地。
若换在平时,无论宋渊有什么要求,她都会照办,可唯独此事……
宋薇希攥紧掌心,强自压抑着怒火和怨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让我向她低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