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嚣，鞭炮齐鸣，宋记玉石铺前洒了一地的碎红纸片，周遭围来的人群渐渐沉浸在热闹氛围内。
宋渊身穿暗红长袍，鹤发半挽，儒雅地站在门前，朝人群和煦致意，端得是亲和和蔼，令人不自觉便想信任他、走入他的店铺。
大批的人群，也确实流入了他的店铺中，很快便被那套精美首饰吸引，营收霎时暴增。
宋渊站在柜台前招待着往来人，见状唇角弧度愈发和蔼可亲，精明眼底满是从容自得的笑意。
不远处的茶楼雅间，宁清窈临窗而坐，端茶看着宋记玉石铺的热闹景象，眸底一片晦暗难明，分辨不清情绪。
未几，春羽捧着精致锦盒回来，在宁清窈面前打开，里面赫然是她设计的那款白玉手链。
“姑娘，确实是您的设计，那颜记属实是明目张胆，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宁清窈轻笑一声，眸光却很冷淡。
放下茶杯，她从锦盒里取出那手链摩挲把玩，随意套在腕上，询问春羽：“这手链卖得怎么样？”
“已经售空了。”春羽道，“那店铺里其他首饰虽然也有售出，但远不及这个卖的好。”
“是吗？”
宁清窈随意应一声，重新端起茶盏，眸光幽深地望着宋记玉石铺，浮现出一丝冷嘲之色：“但愿他片刻后，依旧能笑得出来，如霜。”
“诶~”
空气里传来玉如霜清脆的应答声，窗外晃过一道红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宋记玉石铺前，往来流少了许多。
宋渊翻看着售卖记录，啧声道：“我虽知晓她的才华，却不想这手链卖得这样快、这样好。”
相比之下，他的人设计的那些，卖出去的便远不如手链火爆了。
“再去催颜记。”他放下册子道，“趁着这手链受欢迎，让他们全力制作，再去通知那些画图纸的，若有人能画出这品质的手势，每张图奖一千两。”
他就不信，重金之下激发不出那些人的潜能。
账房一一记下，正欲说什么时，忽听店铺门口传来阵阵喧闹声，隐隐有争吵的动静。
宋渊皱皱眉，亲自转身朝外走去，便见护卫正拦着两名女子，起了争执。
“发生了什么事？”
宋渊步下台阶，眉眼又恢复惯有的儒雅菩萨模样，温和询问那两名女子：“不知两位姑娘是何人，为什么要在我店铺门前喧闹？可是店内招待不周？”
“招待不周？”穿黄衣的姑娘冷哼一声，“若只是招待不周，我们才懒得理你！”
“那不知两位是……？”
“你看看这是什么破东西！”
旁边穿青衣的另一姑娘将腕上手链褪下，扔在了宋渊身上，语气不善道：“定价贵便算了，我瞧着是从未有过的漂亮样式，也乐意花钱买，可你也不能卖我假货啊！”
“假货”两字一出，围观群众里霎时炸了锅。
宋渊脸色微沉，醇厚话语压沉许多：“姑娘，话可不能乱讲，我宋记从商这么多年，那是有口皆碑的，也从未卖过什么假货！”
“你还狡辩？！”
黄衣姑娘气笑了，攥着手里的手链便猛磕在柱子上，将手链上镶嵌的玉石磕成数瓣。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她将玉石怼到宋渊眼前，“你瞧瞧这砂砾堆成的东西，是玉石吗！区区些许破沙，你卖了多少银子？可还有良心？！”
说罢，她便将玉石丢在地上，任由围观群众检验。
议论声渐渐蔓延，都是同仇敌忾的态度：
“我虽然不懂玉，但我认识沙子，这不就是后院那泥土、再在外面包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玉石？倒是很会作假。”
“嘿，你别说，这造假手艺真厉害，从外看竟然真的是瞧不出的，没想到里面竟然有这样的玄机。”
“都说宋老爷子是首富，原来是靠假货发家致富的啊，当真是开了眼了，也不知道他从前卖的东西，究竟有多少是真材实料的。”
“白瞎这手链的设计了，这么好的点子，竟然被冠上了假货的名头。”
“……”
纷杂的议论声砸过来，间或有一两句谩骂，让宋渊额头冒出层薄汗，脸色也是越来越差。
他忙扬高声音道：“诸位、诸位！请都冷静，我宋渊从商多年，向来注重信誉，怎会做如此糊涂之事。何况，以这项链的品质，我宋记玉石铺传出声名是迟早的事，又何须造假？”
“呸！”黄衣姑娘掐着腰，凶狠地瞪着宋渊，“臭奸商，你们最是贪得无厌，说不定，你就是想赚更多钱呢！”
“就是！大家可都擦亮眼睛看清楚，以后谁都不要来这宋记玉石铺，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假货呢！”
宋渊额角青筋跳动一下，强忍着情绪耐心道：“两位姑娘，这当中定是有误会，请给宋渊一个机会，让我调查。”
“不用调查了！我的也是假的！”人群里又跳出来一人，手执着瞌碎的玉石手链，“我这可是刚刚在里面买的，你们店铺里的人对我肯定有印象！”
“我的也是！宋渊！这条手链的设计，你们家可是独一份的，旁人想仿都仿不了，又如何害你？！”
“就是！赔钱！关门！我这也是假的！”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纷纷举着自己买的假手链，更有人当场砸碎，来辨明真假。
眼看假货越来越多，这独一无二的设计，此刻成了束缚住宋记的绳索，让他们无法挣扎半分，只能被埋在谩骂的唾沫星子里。
宋渊再端不住表面的温和，颤巍巍拿着那假玉石手链，苍白着脸喃喃：“怎么会呢……我明明没有要作假，难道是颜记……”
忽然，他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抬起头，正和茶楼窗前的人对上视线。
宁清窈挑眉一笑，端起茶杯朝他一敬，腕间戴着的手链微动，像是最嘲讽的证明。
电光火石间，宋渊明白了什么，眸中怒火倏然窜起，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朝那茶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