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烨眸光躲闪,不敢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唇角尝试着翕合数次,都没能将那残忍的结果说出口。
宋薇希眸光浑浊茫然,在烛光映照下渐渐恢复清明,浮现出又怒又恨的神情,但更多的是恐惧。
挣扎着起身,她抚摸着平坦小腹,惶然地看向谢子烨,急促问:“我的孩子、孩子还在吗!”
谢子烨不敢看她,索性紧抿唇角不语。
“……什么意思?”宋薇希浑身颤抖,脸庞苍白如纸,绝望又哀求地看向贴身婢女白玉,“告诉我,我的孩子还在,是不是?”
白玉红着眼眶,上前半跪在床畔,紧紧握住宋薇希冰凉双手,哽咽着艰涩道:“皇妃,您……您身体康健,往后仍会有小皇子的,也不必……不必急在这一时的。”
宋薇希脑海嗡然作响,仿佛世界崩塌,霎时便猩红了眼眶,冲过去揪住谢子烨衣领恨恨道:“都是那贱人!是宁雅沁那贱人害我的!你现在就去,把她给千刀万剐!”
“表妹,先冷静一下。”谢子烨沙哑着声音,握住她双手将她按在床上,俯身轻哄,“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刺激很大,但孩子已经失去,你就算惩罚雅沁,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怎么没用!”宋薇希嘶哑着嗓音恨道,“我要她给我的孩子陪葬!为我失去的颜面尊荣付出代价!”
“你别胡闹了。”
谢子烨紧紧按住她,强忍着心中种种烦躁,耐着性子道:“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时候去报复,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是你的手笔吗?”
“我如今名望已是急转直下,你就当是为我、为我们的前途,先忍忍,行吗?”
宋薇希伤心欲绝地看着他,眼眸愈发猩红,落着泪道:“你告诉我,你阻拦我报仇,究竟是因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你自己舍不得宁雅沁?”
“别闹了!”谢子烨陡然扬高声音,心中烦闷骤然爆发,“你以为只有你难过吗!这孩子对我同样重要!说到底,如果不是你偏要计较和发怒,这孩子也掉不了!”
宋薇希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眸看他:“你……怪我?你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出来,竟然还推到我头上?表哥,你可有心?”
谢子烨脸色难堪,知晓是自己理亏,却又不愿再和她纠结宁雅沁的事情,因此冷着脸,一言不发。
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火药味,只差一点火星,便可瞬间爆发。
这时,门外忽跑进来一个小厮,俯首道:“殿下,宋夫人来了,说是探望皇妃。”
谢子烨徐徐吸口气,强忍下心中燥意,冷硬道:“你先好好休息,和你母亲说说话,别再胡思乱想些没用的。”
说罢,便拂袖离开。
看着他远去背影,宋薇希忽然泄气,忍不住捂着脸痛哭,心中满是凄苦和伤痛。
宋夫人入内时,便见她正伏在膝上哭得绝望,忙快走几步上前,将她给抱在怀里,疼惜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伤身体,难道你往后都不想有身孕了吗?”
“往后?”宋薇希凄凉一笑,满心苦楚,“想来母亲都已经听说了,表哥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又一心保护宁雅沁,我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别说丧气话。”宋夫人轻轻拍着她后背道,“我已经同德妃姐姐聊过了,她会和八殿下好好聊聊的,往后必定不会亏待你,也定不让那宁雅沁入门,你且安心养身体便是。”
德妃?
宋薇希眸中又燃起丝希望,紧紧抓着宋夫人道:“那德妃娘娘……可有说要如何惩处宁雅沁吗?”
宋夫人轻拍她后背,眸中也闪过一丝不甘,但仍是道:“近来关注你们的人太多,暂时不能动宁雅沁,且听说宁大人已经责罚了她。不过你放心,等这风头过去,德妃姐姐会为你出气的。”
又要等……
宋薇希眸中迸出抹恨意和屈辱,咬唇用力闭了闭眼。
“乖。”宋夫人抚着她长发道,“且先忍忍,你表哥的前程更重要,若是他此刻遭遇打击,那便彻底没机会了,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还不是他太废物!”宋薇希冰冷冷地吐出,骤然激动起来,“不仅废物,还沉迷女色,今日那是什么地方,春华楼!太后的宫殿!他竟然也能……”
“好了好了。”宋夫人忙将她抱住,“都过去了,就别想了。”
她怎么能不想。
宋薇希痛苦地闭闭眼,哪怕是母亲温暖的怀抱,都无法慰藉她半分,如今她脑海里全是白日春华楼看见的一幕幕,心中怨恨不减反增,恨不得立即便将宁雅沁千刀万剐。
她没有再应宋夫人的话,只沉默闭着眼,强自忍耐心中苦痛。
见状,宋夫人只当是她虚弱疲惫,又宽慰几句后,便扶着她躺下来,暂且离开。
月色如水,春夜的凉意丝丝缕缕蔓进来,仿佛要将宋薇希的心给冻住,她缓慢睁眼,眸中恨意已然是控制不住,微哑着声音道:“白玉,如今我能信的,只有你了,你可愿意帮我?”
“只要皇妃吩咐。”白玉凑近床畔握住她的手,“无论您要做什么,白玉都遵从。”
“好。”宋薇希反握住她的手,问,“宁雅沁在宁府,受了什么责罚?”
“戒尺,听闻掌心都差点打烂了,缠了纱布后便又去跪了祠堂。”
“只是这样?”
宋薇希另一手抚在小腹上,恨恨咬住下唇,品尝到腥甜味道,嗓音冷寒道:“她害我孩子的性命,又妄图动摇我皇妃的地位,竟只付出这点代价?”
“去,取纸笔过来,我能仿表哥字迹,我要她、心甘情愿地赴约,承受伤害我的代价!”
白玉依言取来笔墨,看着宋薇希一字一字吃力地写着,字迹仍有点抖,不禁道:“皇妃,不如缓缓再……”
“缓不了!”宋薇希打断她,冷声道,“抖便抖了,以表哥今日的情况,想来即便是他自己写,怕也抖得不成样子。”
写好,落笔,她看着白玉将信收起来,嗓音森冷如地狱修罗地道:“记住,定要送到她手上,我就不信,她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