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脚底窜起。
宁雅沁眼眸慌乱晃动，已感觉到无形痛意传至眸底，仿佛下一刻便会被他挖眼般。
她受惊般地捂住脸，透过指缝不敢看谢昀，只瞪向宁清窈，又气又怕，满是倔强的不甘。
“还瞪？”宁清窈好整以暇地逗弄吓唬着她，“真不想要这眼睛了？”
“……哼。”
若只宁清窈一人，宁雅沁尚且能嘴硬呛两声，但旁边谢昀目光冰冷如刀，如影随形，却让她半句话都不敢乱说。
宁清窈轻笑声，眼眸却没什么温度，淡淡道：“还杵着做什么，不走？”
宁雅沁确实想走，早知有谢昀在这里，她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挑衅，但就这么走了……她面子往哪里放，倒像是怕了宁清窈一般。
索性大着胆子坐下来，抢过茶壶道：“我就不走，喝你一口茶怎么啦？好歹算名义上的姐妹，难道姐姐当上金国大公主，就看不起我这身份低微的妹妹了？”
宁清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雅沁更是有恃无恐，端起茶杯道：“姐姐，爹爹可是很希望我们和睦相处哦，你既然还认他做父亲，就肯定还是要认我这个妹妹的，是吧？”
“哦。”宁清窈淡淡启唇，端茶浅抿一口，“不认。”
宁雅沁眼角轻轻抽搐，用力掷下茶杯，正欲说什么，旁边谢昀同样“嘭”一声将茶杯置在桌上，语调淡淡，却透着足够重的威严和压迫感：“不滚？”
宁雅沁下意识缩起肩，本能驱使下慌乱站起身后退两步，很快又反应过来，又羞又恼，气得俏脸发红。
“我……！”
“宁姑娘。”
忽有小厮从楼梯处跑上来，直奔着宁雅沁而来，手中捧着一封信：“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请您看完后立刻回复。”
信封被戳到眼前，宁雅沁满腔怒火被堵住，瞪一眼小厮便将信夺过来，粗暴地展开来看。
在她一目十行将信读罢后，眉眼却渐渐舒展，反流露出些许喜色，容光焕发，全然看不出刚刚还气到想跳脚的样子。
宁清窈眉梢轻挑，观察着她这一系列的变化。
察觉到她的打量，宁雅沁轻哼一声，将信捧在怀里便掉头离开，走得匆忙又欢喜。
很快，她的身影便融于楼下往来人潮中，渐渐远去消失。
“你很在意？”
谢昀摩挲着茶杯，深眸凝视着宁清窈的眉眼：“若你想知道，我派人跟上去，帮你查一查。”
“不用。”
宁清窈冷淡拒绝，将目光从楼下收回，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淡淡道：“告辞了。”
“我送你。”谢昀同她一起起身，在楼下抢在她前付了茶钱，朝她挑起唇角笑道，“我说过，这茶，我请，不会白喝了你的。”
宁清窈将荷包挂回腰间，索性没理会，径直抬步走出茶楼。
谢昀不紧不慢地跟上，见她并未乘马车，便只默默跟随，负手坠在她身后。
走出一条街，宁清窈终于忍不住顿住步伐，回眸冷淡看他：“王爷究竟要如何？”
“送你回去罢了。”谢昀同样停住脚步，和她保持着距离，“你若觉得这距离让你不舒服，我便再退几分。”
说罢，当真朝后退开两步，又扯扯唇角道：“若你不接受这样的理由，那……大路人人都走得，我便要走这条路，不成？”
宁清窈被他噎住，冷着脸转回身，索性不理他。
谢昀垂眸勾唇，喉间挤出声低笑，他慢悠悠跟随着，眼角余光里忽映入旁边摊铺旁的一个小吊坠，眸光微凝一瞬，他大步走过去拿起那吊坠，一言不发地丢给摊后商贩一锭银子，便又负着手快走几步，重新跟上宁清窈。
如此一直跟到宁府大门前，他终于开口，将宁清窈唤住，人也抬步靠近：“阿窈。”
身前清丽的身影却毫无反应，似是没听见，径直朝里面走。
“阿窈！”
谢昀加重语气又唤一声，伸手拉住她的腕，将她扯回身前：“先不急着走，让我讲几句话。”
宁清窈挣扎，没挣脱，仰起清泠泠的眼眸看他，嗓音淬着点霜：“你要做什么？”
见她如此态度，谢昀眉宇间闪过丝无奈，只松开她微微后撤两步，将方才买下、始终攥在掌心里的吊坠晃在她眼前。
“喜欢吗？”
晶莹剔透、白里透红的琉璃小狐狸，蜷缩着打哈欠睡懒觉，惟妙惟肖，很是生动可爱。
宁清窈眸光微动一下，又恢复冷漠看着他。
“送你。”谢昀朝前递一递，小狐狸跟着轻晃一下，在阳光下好似更加灵动，“并不是什么昂贵之物，你若喜欢，便拿着把玩几日。”
宁清窈依旧默不作声，只冷淡看着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谢昀轻笑声，缓慢俯身，修长手指勾着狐狸吊坠的红绳，轻柔绑向她腰间。
风轻轻拂过，将他墨发吹起，凌乱地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宁清窈恍惚一瞬，仿佛在他身上，又瞧见云念的身影，回忆起往日里他待自己温柔细致的一幕幕光景，更让心里发酸发胀，难以自处。
“好了。”
谢昀已直起身，指尖轻轻拨弄一下她坠在腰间的小狐狸，唇角勾勒起满足的笑意：“这不是挺好的？”
抬眸望向宁清窈，他正待再说什么，却是微微怔愣，不由自主伸手，轻划过宁清窈的眼尾：“眼睛……怎么红了？”
嗯？
宁清窈一怔，后知后觉感觉到眼眶处的灼热，掩饰般地用力挥开他的手，故作凶狠道：“别碰我。”
说罢，不敢再看他，提着裙摆匆匆跑入宁府。
谢昀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处仿佛仍残留着宁清窈眼尾滚烫的温度，渐渐烧得他手指发麻。
收回来轻轻碾磨着双指，他掀眸望向那道仿佛逃离般的背影，唇角轻轻勾勒出像是酸涩，又像是叹气的复杂笑意。
直至再看不见宁清窈的身形，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品味着指尖的温度，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