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耀宸端着参茶喝下,已渐渐平复缓和,听闻这话也没有那般激动,只衔着淡淡讥讽道:“国君,你我两国邦交,你却也不能开这般过分的玩笑。”
“无论如何,那宁清窈是我安国重犯,亦不是国君亲生女儿,朕是不会答应的。”
国君忽然冷呵一声,平素温和的人在此时流露出的帝王的威严,环视一圈看戏嘲讽的人,沉沉道:“皇上到现在都以为,我们是在开玩笑吗?”
“宁大人,麻烦请你告诉你的皇上,我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周围各种声音安静下来,谢耀宸心头轻轻“咯噔”一声,忽有不祥的预感。
便见宁州生站出来,深吸一口气,往日里的胆怯褪去,坚定异常道:“臣可作证,皇后娘娘,确实是当年的安宜公主。我本是安宜公主府上一长史,亲眼见证过皇后和国君的爱情。”
“当时的我,虽然不知晓国君的身份,但我认得他这个人,确确实实是曾和公主朝夕相处之人。”
国君接话道:“我年轻时,喜爱云游各处,当时恰巧行至京城,偶然遇见安宜、坠入爱河,当时年少情深又易冲动,我和安宜便私定终身,此后便有了阿窈。”
“我得知安宜怀孕后,心知如此年少冲动不是长久之计,便和安宜商议,回到金国去请旨联姻,却不想……”
国君眸中闪过丝悔恨,微红着的眼看向皇后时,满是心疼和懊恼,轻抚她鬓发道:“就是这一耽误,花家覆灭,我听闻当时之事,拼命寻找安宜和孩子的踪迹,索性老天厚待,让我寻到了安宜,只是孩子……”
“我们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皇后轻轻擦拭眼角的湿润,轻轻道,“却不想,是被宁大人抱走抚养,若早知她尚在人世,我们必定早早寻来,也不必等到现在……”
想到去岁梧州初见,她第一面见宁清窈便觉是故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当时,她以为是因宁清窈眉眼间同自己有些相似,如今想想,这一切竟都是有缘由的。
听着故事,许多人都是目瞪口呆,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唯独谢文澈悄悄松口气,眸中凝重之色松散,肩上放松。
他知晓,宁清窈不会再有事了。
谢子烨不死心,跳出来道:“一派胡言!你们空口白舌,没有证据,便想要凭借一段编出来的故事,将我们安国的重犯带走?”
“知道你们不会轻信,所以,我们有验证之法。”皇后轻轻抹过眼角,抬眸看向这殿中之人,“金国有一秘法可认亲,只要请阿窈回来,和我与国君做一个验证,一切自然分晓。”
国君挥挥手,身后一巫师打扮的人上前:“这是我朝大巫师,保管着我金国的宝物,只要利用此宝物,便可证明一切。安国皇上,你意下如何?”
谢耀宸抓着帕子低低咳嗽两声,其实心中已经是信了七八分的。
想到花家前朝公主竟然是金国皇后,他眸中便闪过一丝晦暗的冷芒,但为两国邦交,还是忍住了,道:“既然如此,便依照国君所言,验证一番,只是不知这宁清窈,是否肯回来。”
谢文澈沉默一瞬,径直走到国君和皇后面前:“你们当真确定,她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确定。”皇后异常坚定地点头,“即便她不是我们亲生女儿,我也会拼尽全力保,何况现在我已经知晓,她就是我当年诞下的女儿。”
“好。”
谢文澈颔首,撩袍转身,跪在地上道:“儿臣和宁清窈确曾私交不错,请父皇允许,由儿臣前去接触宁清窈,将人护送回来做验证。”
“简直荒谬!”谢子烨气笑了,“一个前朝余孽,变成了真公主?你们觉得可能吗!”
“放肆!”国君呵斥道,“若是你们执意要杀我们女儿,那我们两国……便只能开战了!”
谢耀宸眼皮一跳,忙喝道:“烨儿,休得胡言乱语。”
谢文澈唇角随意扯出点笑,道:“八弟何必这样着急,若宁清窈当真不是国君皇后的亲女儿,那我们直接将她拿下便是了,如今有让她进京的好机会,你竟然不珍惜?”
“你……!”
谢子烨执着笏板用力指他片刻,最后长袖一挥,冷冰冰道:“皇兄这是笃定,她定是亲生的了?好!那我便拭目以待了,看看这出认亲的戏码,究竟是怎样的结局。”
谢文澈唇角溢出淡淡笑意,并未理会他,只直直看着谢耀宸。
在沉吟片刻后,谢耀宸终究是点点头,道:“好,便由你亲自去寻,务必要将人给带回来。”
“是。”
退朝后,谢耀宸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亲自招待国君和皇后,只让谢子烨代为招待。
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走出,言语间都是猜测宁清窈是否会回京、回京后究竟该如何对待的言语。
清风拂过,将诸如此类言语送入谢文澈耳中,却都未在他耳里、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如今他心急如焚,只想尽快看见宁清窈,思念都快在心底泛滥成灾,满脑子都只剩一句:
阿窈,等等我。
……
夜晚的山林,一片静谧,只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拂在熟睡的人耳旁。
宁清窈辗转难眠,索性倚靠着树干,静静仰头看这山林月色,习惯性地小幅度活动着手臂。
这些时日养下来,虽然好得慢,但被金熙折断的手臂,也在谢昀上好的伤药下渐渐好起来,最近是她复建的阶段。
“还没睡?”
低沉嗓音忽在耳畔响起,痒痒的电流窜入耳中,让宁清窈瞬间站直身子,和来人拉开距离。
距离骤然拉远,风从两人间隙里穿过,空空荡荡的。
谢昀眸中掠过丝失落,负手站在原地,没有再轻易靠近,只衔着淡淡笑意道:“明日一早便要赶路,傍晚时分应当便能看见你的春羽了,回去睡一觉吧。”
宁清窈沉默着,没有理会。
“罢了……”
谢昀低低叹口气,将外袍脱下给她:“你若执意站在这里赏月,我陪你。只是夜里易生凉,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