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割过，宁清窈站在马车旁，受伤的手不自然低垂在侧旁，看着远处阴沉沉的天空，总觉得沉闷。
“小心着凉。”
一件夹杂着暖意的披风落在了她身上，云念清冽温和的嗓音在她耳畔落下：“再过两日，我们便可到云州了，届时和那位羽姑娘汇合后，你有什么打算？”
“去金国。”
宁清窈眸光定定，眼底闪过丝阴沉的恨，却转瞬即逝，只淡淡道：“在此之前，我得联系陈浔的家人，告知这件事……”
从陈浔死亡至今，已经过去数日，宁清窈心绪平复许多，但此刻再度提起，仍是红了眼眶，喉间满是哽咽。
云念试探着问：“需要我代劳吗？你……”
“不，我来。”宁清窈摇摇头，“他本就是为我而死，我不想逃避。”
“好，我陪着你。”
宁清窈眸光微动，眼底清泠泠的霜色，因他这话覆上点暖意，忍不住询问：“你当真要一直跟着我们吗，你的生意、商号，都不想要了吗？你现在应当已经知晓我是宁清窈，是前朝公主的孩子，是朝廷除之而后快的重犯，你……”
“我知道。”
云念截断她的话，伸手将她碎发拢到耳后，坚定又温柔道：“我不在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醒。我的产业，一直都是裴家兄弟在照看，鲜少有人知晓我，无妨。”
宁清窈抿抿唇，欲言又止。
云念专注看着她，深邃眸底隐隐涌起情愫，嗓音微哑：“别推开我，阿窈。”
听见这个称呼，宁清窈心底莫名涌起股无尽的熟悉，让她心尖颤抖，种种情绪交织，却分辨不清。
最后，她没有回答云念这话，却也没明确拒绝。
“好了，歇息差不多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云念看看天色，算着路程道：“傍晚时分，应当能到前面的山林，我们便在林子里住下，明日再赶路。”
因有宁清窈的缘故，一行人路上都无法投宿栈，大多是在山林里过夜。
宁清窈重新坐回马车，玉如霜陪着她坐在一起，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神情，不太敢说话。
这段时日发生太多事情，玉如霜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虽然说不出具体，却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让她不太敢轻易对宁清窈说什么，莫名有种压迫感。
索性她心大，不是很在意，只要宁清窈安好，日后总会好起来。
云念策马随在马车左右，望望天际翻涌的阴云，微微眯一下眼，淡声喊道：“云一。”
在外，姜毅借此名跟在谢昀身侧，听见立即上前，到他身侧。
“京城那边，这两日没动静吗？”
“无非是老生常谈，都是抓捕宁姑娘的动静，其他的，也都是如旧。”
太过正常，反而显得不对劲了。
云念静静看着远处阴沉的天色，脸色渐渐也蒙上层阴云。
黄昏时分，马车停靠在山林，众人下车整顿，准备吃过晚饭后就休息。
这几日下来，这套流程大家倒是都很熟悉了，因此下车后都各自做事，很快架好火堆，去打猎的人也猎了野兔野鸡回来。
宁清窈坐在火堆旁，任由玉如霜帮她上药包扎，静静出神看着火堆，眼眸里却没什么暖意和光亮，整个人没有往日的明媚，满是沉闷。
“好了。”
玉如霜将她衣袖小心放下来，故作轻松地道：“我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嘛。”
宁清窈敷衍地“嗯”一声，思绪依旧不在此处。
玉如霜摸摸鼻尖，不再说话了。
那边，云念向这边走来，将烤好的野鸡野兔递给她，道：“吃吧，吃完回马车早些歇息。”
“谢谢。”
宁清窈单手拨弄着，略显艰难。
云念帮她用匕首切开，方便她吃下，又递给她水囊，看着她接过时，仔细留意了一下她的手腕。
那些被枷给摩挲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原本殷红的勒痕，也变得暗沉。
身上的伤口在结疤，但内心的创伤，却不知宁清窈何时能抚平。
无声叹口气，他柔声开口问：“到金国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自然是得到权势，报仇。
宁清窈在心里转过这想法，却并未说出口，只是淡淡道：“再说吧。”
谢昀知晓她的性情，大抵能猜到，但云念却不方便说那些话，因此只轻轻颔首：“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只管开口，我绝无推辞。”
宁清窈沉静地“嗯”一声，便不言语。
冬日的山林，格外凄清寂寥，篝火熄灭后，更显得冷清。
宁清窈缩在马车里，整夜都睡得不是很安稳，待到天际未明、四周仍旧雾蒙蒙时，宁清窈便已经起身，坐在马车里静静出神。
忽然，车外传来细密的动静，宁清窈眸光一凛，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云念已经从起身，匆匆赶到她马车旁，低声道：“别怕。”
在场都是习武之人，在他之后，众人全部都陆续醒来，警惕地围靠在马车周围。
“咻！”
一道破空声忽从空气里响起，云念侧身避过，一支箭正从眼前掠过，箭尾绑着一张纸条。
那箭钉在了树上，几乎要将树给穿透。
姜毅取下纸条，走过来递给他，云念随意拆开，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不禁冷呵一声。
“怎么了？”
宁清窈下意识想要来看，却见云念将纸条揉碎，淡淡道：“八皇子领兵前来，包围在这片山林，打算来一个先礼后兵。”
自然，纸条上指名道姓说了他谢昀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宁清窈。
八皇子？
宁清窈回想宋薇希和谢子烨订婚的事，眸中闪过丝冷光。
来得好快。
“别怕。”云念安抚她，“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他得逞。”
说罢，便转头吩咐起姜毅等人，整顿马车，寻路出去。
宁清窈抿抿唇角，道：“云公子，实在不行，你们自行离开吧，你们云记有礼部尚书做靠山，只要撇清和我的关系，你不会有任何事。”
“莫说胡话。”云念指尖轻轻点在她额头，“还不到说这种丧气话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