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大堂内，惊天动地的哭声从人群中穿透，女子大声痛哭道：
“你这死鬼，我不就说你两句吗，你怎么就想不开跑到这地方来寻死呢！你现在撒开手去了，可要我以后怎么活呢，我也死了算了！”
人群又是骚动，衙役们在旁维持秩序，潘知县端坐在不远处饮茶，看也不看尸体一眼，反而满眼嫌恶，像是事不关己般。
潘瑞在前大喊道：“宁瑶和莲萝那贱人呢！出来！你们酒楼吃死了人，躲着算什么，赶紧出来给一个说法！”
周围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却没有几个帮腔作势的，只潘瑞扯着嗓门在大喊大叫。
“来了！”
清脆女声从人群外响起，潘瑞几乎是本能地一缩，等他反应过来时，眼里便流露出一丝羞恼。
再看前头，玉如霜已经挤开人群开路，让宁清窈走近。
“可算出来了。”潘瑞哼出一声，满眼恶意地睨着她道，“你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现在这人……”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轻纱覆面的女人径直越过他，蹲到尸身前查看。
“干什么！”
正趴在尸体上哭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红着眼凶悍地瞪着她：“你这个刽子手，别靠近我夫君！”
宁清窈清淡视线自尸身上晃过，落在女子身上：“你是他的妻子？”
“废话！”女子恨恨吐出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敢纵容厨子毒杀人，你等着偿命吧你！”
宁清窈缓慢起身，没有应女人的话。
潘瑞在旁扯扯唇角，阴险咬牙：“那贱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出来，做饭投毒的躲起来了？”
宁清窈淡淡看他一眼，再度没理会，走向别处。
潘瑞大怒，正欲发作，却见宁清窈拧身走向了潘县令，向后者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潘县令满意颔首，道：“倒是还记得礼数，不过宁老板，你平日这般谨慎的人，怎么就招了那么一个厨子？现在好了，闹出来人命，你要我怎么处理？”
“大人想怎么处理？”宁清窈试探他的意思。
“要本官说……这酒楼便关了吧。”潘县令轻描淡写地波动着茶盏，“你把那厨子叫出来，本官命人拉出去斩首，让她抵了命，至于你……不听我侄儿的劝偏要用那种人，也是大错，便贬你出丽城，往后都不许踏足。”
“哦？”
宁清窈轻声吐出笑音，眼眸冷淡许多：“那不知我在丽城的产业……？”
“自然是充公。”潘县令斜睨她一眼，不满道，“刚夸你，你怎么便不懂事了？你在我丽城地界闹出命案，我本该将你抓起来的，如今知要你破财免灾，已经很便宜了，你可莫要让我难做。”
宁清窈轻纱下的唇角勾起丝丝冷意。
狗官，不就是想要找借口吞并她的产业吗？
知晓此事无法善了，宁清窈也不再同他虚与委蛇，很直白地问：“好，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了，那敢问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吗？”
潘县令一顿，眉眼闪过丝阴沉冷意：“你是在质疑本官的判断？”
“大人不懂仵作，我为何要信你？”宁清窈半分颜面都不再给他留，淡淡嘲弄道，“没有证据就想治罪，敢问大人是尊的哪国律法？”
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谁不知在丽城，潘县令一手遮天，说一不二，宁老板竟敢直接撕破脸皮？
潘县令也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气，想她从前谨慎气的做派，只当她至多就是扯扯皮罢了。
“姑父您看！”潘瑞在旁煽风点火，“我便说了，这小女子藐视您的威严，根本不将您放在眼里，您还不信呢。若是日后丽城人人都效仿，那还得了？”
“嘭！”
潘县令重重将茶杯落在桌上，恼怒道：“宁瑶，你别不识抬举！”
“你都要一口吞抢我辛苦创立的产业了，还要我如何？”宁清窈冷笑道，“难道潘县令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
“还有，若真有这样的野心，至少也该有匹配得上的手段，你拿如此一具尸体过来，便想要定我的罪？”
宁清窈冷冰冰地打断他，拍了拍手：“掌柜！”
掌柜气喘吁吁地从人群里挤进来，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道：“东家，查清楚了，此人确实在我们楼里用的午饭，在他吃完饭出门时，人还是好好的，这一点有许多人可作证。”
“我又出门去四处询问，此人在离开酒楼后，还曾在大街小巷逛过，买了些逗青楼女子高兴的小饰物，首饰摊子的老板也可作证，想来他亲手做的东西，还在这男子身上。”
宁清窈低垂眼眸，便看见死者的妻子心虚地抚了抚发上的簪子。
她抬起冷泠泠的眸，看向潘县令道：“大人，可还有疑问？”
潘县令气得要死。
他便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也没有退缩的可能，否则他往后在丽城还有什么官威和脸面？
“谁不知你在丽城最擅蛊惑人心，又在使钱上极其大方，只要你出去请人办事，他们会不给你做伪证吗？”潘县令厉声道，“少拿这种花样式来欺骗本官，本官见多了！”
“何况，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也无法证明此男子是在别处中的毒，他在从你酒楼离开后，可没吃别的什么东西。”
宁清窈冷笑，道：“那为何酒楼其他人无事，偏偏此人中了毒？”
潘县令哽住一瞬。
潘瑞立即道：“喊你们大厨出来，问问她！她这两日才被我休弃，说不定便心思阴暗，连带着其他男人都恨死了，专门要毒死他呢！”
“莲萝一直在厨房做菜，怎么知道来的人是谁，又怎么确定这位人点了什么，且精准地送菜到这位人桌上？”宁清窈清冷眸光注视着他，渐渐泄露出比县令更重的威严，冷声道，“我已经向食打听过，今日这位人吃的，是我们酒楼今天推出的套餐，许多人都有点这套，来，你告诉我，她一个在后厨的人，要怎么做，才能让投毒的食物准确送到死者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