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知县携三五打手走入酒楼,一行人排开站在门前,便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里里外外被堵住路的食不敢有怨言,默默退开让路,弯腰向潘知县行礼问好。
潘知县很是受用,仰着脑袋走向二楼最中间的位置,潘瑞殷勤地拉开座椅,讨好笑道:“姑父,您坐。”
“嗯。”
潘知县拿腔拿调地应了声,撩起衣袍坐下来,笔直挺拔的圆润身躯周遭都是官气,仿佛是坐在大堂上一般,目光环视周围百姓时,也像是看什么低等的东西一般,很是高高在上和轻蔑。
他嫌弃地掸掸衣袍,道:“若不是为你,我可不会和这群庶民挤在一起,空气都浑浊了。”
“姑父受累了。”潘瑞弯腰给他倒茶,狗腿子般忙前忙后,道,“等过几日,我请您去楼上的雅间吃,听闻这酒楼雅间布置很是精美清雅,最适合您这样的雅了。”
潘知县睨着眼缓慢点头,这才接过潘瑞手中茶,道:“赶紧的,让你家那口子出来,把事情帮你办完,我还要回去午睡。”
“是是是,姑父您放心,绝不耽误您的功夫。”
潘瑞哄完他,直起身时收敛起满身狗腿气息,恢复颐指气使的强横模样,指着店小二道:“去,把你们的厨子喊出来。”
店小二听说过他们之间的恩怨,点头哈腰地笑着道:“观,我们大厨只在后面做菜,不负责招待人的,若是她这出来耽误工夫,导致各位的菜肴上慢了,那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不知几位想尝尝什么,在小人这里点也是一样的。”
“少在这里放屁!”
潘瑞提起店小二的衣领,凶狠地瞪着眼道:“老子来这里找自己的婆娘,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赶紧让她滚出来!”
说罢将人往旁边一丢,撞在隔壁桌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和人惊呼声。
潘知县嫌弃地端起茶:“有辱斯文,你怎么还这样莽撞?”
潘瑞连忙道歉,转头威胁店小二时又是副霸道的恶鬼面容。
食们不敢劝,纷纷远离这一片地,许多人怕惹祸上身,索性结账走人。
店里一名女伙计看着这情势,眼眸滴溜溜一转,便悄悄遛出了后门。
她记得,刚才东家离开时,说要去脂粉铺子看看的……
她得尽快报信。
潘瑞因前段时日长街受辱的事,连带着将宁清窈一同记恨上了,此刻摔砸间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和留手的意思,只管破坏发泄。
潘县令虽然言语上说他两句“不雅”、“粗俗”,却也都纵容着他。
莲萝听闻动静匆匆赶出来时,潘瑞已经砸了数张桌椅,还想去砸窗子。
“住手!”
清亮熟悉的女声响起,潘瑞停下动作回头,正看见系着围裙、穿着干净清秀、头戴簪花的莲萝。
他的脸庞顿时扭曲了一下,丢下椅子大步向那边走去,骂骂咧咧道:“臭婆娘,老子丢脸又受伤,这段时日卧床的时候,你倒是在这里过得快活。”
“还戴花?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是想要勾引谁?”
莲萝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男人噩梦般的声音勾出她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和身体记忆,让她只要一听见这个声音,就觉得身上发痛。
但想到这几日的美好时光和孩子们……
她闭闭眼,再睁眼时流溢出坚定决然,鼓起勇气反驳道:“女为悦己者容,我只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了些而已。你会觉得从前的我不如现在好看,那只是因你虐待我、欺辱我,才让我形容憔悴、衣裳不光彩。”
“潘瑞,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既嫌弃我生不了儿子,那我们便和离,我和女儿再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内,也算是还你一场清静。”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薄薄纸张,缠着手递给潘瑞:“从此,我们便两清。”
潘瑞眼神忽然变得很恐怖,他死死盯着莲萝一言不发,直到看得莲萝不住颤抖,才大步上前从她手中夺下那薄纸。
指尖一瞬的触碰,便蔓延来无数恐惧,让莲萝险些尖叫出声,她紧张地看着潘瑞,心里满是不安和恐惧。
忽然,潘瑞仰着头大笑数声,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阴沉和狰狞。
当着莲萝的面,他将和离书撕成粉碎,咬牙切齿地道:“和离?你想得美!”
“来人!”
他大喊了一声,潘县令身后的打手们应声听令,大步向莲萝走来。
莲萝眼眸里流露出惊恐之色,后退数步尖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潘瑞拧着唇斜斜一笑,没有说话,眉眼间的阴沉和报复却异常清晰。
酒楼里的伙计们纷纷上前来阻拦,拒绝打手们的靠近。
潘县令搁下茶盏,不紧不慢地道:“本官在此,宁记酒楼何人敢撒野?”
“潘县令,做人要讲道理啊!”伙计愤愤不平道,“你难道不知,潘瑞是出名的喜欢打老婆吗!莲萝都要被打死了!”
“那又如何?”
潘县令嗤笑一声,鄙薄淡漠的目光在莲萝脸上扫过,道:“谁让她嫁给了潘瑞呢,既是已经拜堂入了门,那她生是潘家人,死是潘家鬼,永远都是潘家的物件。潘瑞愿意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你们这群外人叫嚣什么?”
“若再妨碍我的侄儿处理家务事,我便将你们都拉走,全部打二十大板!”
伙计们愈发愤慨,不管不顾地要阻拦,但也有人流露出片刻的迟疑。
就是这迟疑,让打手们得逞,拖住了莲萝的手臂将她向外扯。
不顾莲萝喊叫,他们硬是将人给拖到街上,将她给摔在了地面上。
往来人群渐渐停住脚步看向这边,见又是潘瑞,大多是敢怒不敢言。
潘瑞得意洋洋地走出来,一脚踩在莲萝身上,狞笑着道:“想必大家已经很清楚我和这婆娘的事情了,敢问哪家婆娘吃着夫家的、用着夫家的、生不出儿子还敢像她这般豪横?”
“我潘家可要不起这样的恶妇,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便一纸休书将她给休了。你们可都看清楚了这婆娘的脸,谁若是敢捡破鞋,别怪我没提前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