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春羽唇齿发颤,手脚霎时冰凉一片,无措地看着眼前人,话语颠三倒四:“我、我没有呀,我和王爷、和姜毅,不是,我只是您的……”
“不是你将他叫来的吗?”
宁清窈眼眸清明,即便是在伤痛中,仍保持着一线思考余地:“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昨夜你出门许久才回,再加上方才你一味地劝我停下来和他谈……春羽,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明显了吗?”
她的眼尾烧着段嫣红,浸着水雾的眼眸里都是失望和伤心,是真真切切被她刺痛的神情:“我一直都拿你做好姐妹的,擅自以为哪怕所有人都远离我,你也会永远在我身边,如今我才算是看清,你究竟效命于谁。”
“不是……”
不是这样的。
春羽泪如雨下,慌乱地伸出手:“姑娘,昨夜我们遇刺,我、我是怕您再遇到危险,这才联系王爷,至少他能保护您……”
宁清窈扯扯苍白唇角,满是孤寂的凉意,用力抹去眼角泪水摇晃起身,她用仅剩的力气牵住缰绳,想要翻身上马逃离,远处的追兵已经映入视野,很快便到。
这时,一只大手攥住她纤细手腕,谢昀抿一下薄唇道:“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至少这次,你信我。等脱险后,你我再说后面的事情,我绝不再做从前那样的事情。”
宁清窈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没挣开,不禁冷笑道:“若不是你抓着我,我现在已经骑马走了。我倒是也很好奇,为何你刚到这里,兵马就到了?”
谢昀顿住,就见她冷眸睨过来,咬唇道:“王爷当真是煞费苦心,用尽手段想要抓我回去。现在何必和我演戏,装出这样的险境有意义吗?”
谢昀攥着她腕的手微紧,压低嗓音道:“那不是我的兵马。”
宁清窈嘲弄地“呵”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眼看追兵在眼前,谢昀没空闲多做解释,将一粒药丸递给宁清窈,低沉道:“先吃下去,后面的事,以后再说。”
宁清窈满眼警惕。
“是假死药。”谢昀不得不解释,“你吃下这药,瞒过后面追兵,我将你送往安全的地方,到时候……无论你想去哪里,我们都再商量。”
商量?
宁清窈凄冷嘲讽地扯扯唇角。
在摄政王面前,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从来都是他说一不二,为所欲为。
且不说这药究竟是什么,哪怕真是假死药,又能如何?
吃了,要么是死,要么是被他关起来,她是蠢透了吗,要做这种两条都是绝路的选择?
“放开我。”她冷冰冰地道,“我不会再接受你任何安排,谢昀,你若真心是为我好,现在便放我走,否则……只能证明你的虚伪和恶毒罢了。”
谢昀又气又急,发狠地咬咬牙,扣住她下颌将药往她口中送。
“先吃下去,只有看见你死了,朝廷才不会派兵,这一切过去,我会让你相信我。”
“不要……放开!”
宁清窈死咬着牙关仰起头,力量悬殊却挣脱不得,气急之下喊出一句:“谢昀,我已有身孕,你如此激我,便是在亲手送这孩子去地府!”
谢昀一顿,浑身都僵了。
趁着他这一瞬的松懈,宁清窈一脚逼退他,挤出气力翻身上马,在追兵赶来前疾驰而去。
春羽追上几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被石块绊倒在地,眼看着视野内再无宁清窈的身影,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心里充满悔恨和懊恼。
谢昀骤然回神,大步上前正要骑马追赶,追兵却已至,将这里团团围起来,为首禁军头领用剑指着春羽,冷冰冰质问:“你的主子呢?不想受酷刑就赶紧招!”
谢昀掀起阴鸷的眸,乌沉冰冷的目光落在禁军头领身上的一瞬,浓烈杀意乍现。
……
风沙席卷,猎猎生寒,刺得骨头都发痛。
宁清窈伏在马背上狂奔,漫无目的,苍茫茫天地间好似彻底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无论到哪里,都是天罗地网、密不透风。
她又红了眼眶,眼角擦痕一片疼痛,在寒风中烧灼、发胀,让她视野渐渐模糊。
肩膀上的伤早已经疼得麻木,血迹究竟是何时干涸的,她全无所知,只是疯狂的逃,想要逃到天涯海角之外,再无谢昀的地方。
不知多久
荒芜连绵的景色中,忽然有一抹蓝色衣影出现,仿佛点缀了她心底的荒凉,渐渐生出其他的色彩。
随着那鲜活身影靠近,宁清窈不由自主勒紧缰绳,泪水已经肆意流了满面,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可她知道是谁。
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会害她、利用她、囚住她,始终绽放着爽朗温柔笑容、待她体贴周到、百般呵护的谢文澈。
哪怕前世到死,他也未曾怪她,喃喃着担心她的日后。
而她也遭了报应,后半生过得凄苦不堪,满是折磨。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来救她,她根本不值得。
温柔指腹贴在她脸颊,谢文澈纵马过来,轻轻擦拭她的泪水,微红眼眸里都是疼惜:“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为何要独自承担,既不找陈浔,也不找我?”
宁清窈撇开视线,咬唇忍住哽咽:“我不能再连累你们,尤其是殿下你,我……”
“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
谢文澈无奈叹息,从望见她的第一眼起,他便是沦陷得无法自拔,根本没有别的选择留给他。
“好了,我们先……阿窈?!”
眼前单薄人影忽向后倒去,谢文澈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抱到怀中,看着她肩口蔓延和干涸的血迹,眸中搅起丝丝缕缕的疼意,再不耽搁,下令道:“去京郊别院。”
“殿下!”景安欲言又止,还是道,“京城那边……”
谢文澈眸光扫去,不容置喙道:“父皇那边,孤自会去应对,你们若有谁敢多嘴,杀!”
景安一凛,再不敢多言。
一行人匆匆骑马离开,风声呜咽在荒芜的两山小路间,像是宁清窈遗留的不甘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