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光晕落在宁清窈眼皮上,让她轻颤着眼睫徐徐睁开眸,入眼是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心里蓦然间便生出丝恍惚。
她这是……在前世,还是今朝?
为何,会在太子府醒来?
指尖微动,宁清窈挣扎着想起身,只牵动得浑身都痛,忍不住轻轻“嘶”一声。
“小心!”
一双温暖的手扶住她,将她小心翼翼扶起,让她枕着柔软的金丝枕头,宁清窈迷茫抬眸,正望进谢文澈清爽干净的俊眸中,那里盛着一派担忧和心疼。
察觉她的困惑,他似是怕惊扰她,轻轻道:“昨夜,你在花颜楼前遇刺,我路过将你救下了。因你满身是伤,我也不好将你送回宁府去吓宁大人,也怕他们手忙脚乱照顾不周,便先将你带回太子府。”
停顿一下,又说:“你放心,除景安和昨夜帮你换衣裳的丫鬟外,无人瞧见你进来,太子府不会流出半句闲言碎语。”
宁清窈下意识掩住小腹,垂下的眼眸微微闪躲,心头闪过丝慌,但见谢文澈神情如常,便又渐渐安下心。
张张口,她才觉嗓子略有些沙哑难言,喝过一盏温水,才道:“殿下是恰巧路过,不是因京兆府报信吗?”
“不是,我不知京兆府的事,你让你的丫鬟去求救了?”
“嗯……”
宁清窈看看外间日头,挣扎着起身,一边道谢道:“我一夜未归,春羽和如霜会担心的,她们能帮我瞒一时,却不会一直帮我瞒着,我得回去。”
“别动。”谢文澈轻轻按住她未伤的肩,看见她手臂因用力而隐隐出血,眼眸里流露出感同身受的痛,恨不得代她受过。
劝她回到了床上,谢文澈道:“你若担心,我帮你去找她们,在伤好前,你可在此养伤。”
“殿下,这不妥。”
“我以君子之礼待之,绝不逾矩,你的伤势并不轻,很容易开裂,至少这前几日要用心养着,我想你应当也不希望宁大人太过担心。”
谢文澈清澈眸光里满是真挚和担忧,无半点私欲,他是单纯盼着她能清清静静地好好养伤。
留在太子府,自然能得到最好的照料,可宁清窈留不得,这里太过熟悉了。
她轻轻翕动微酸鼻尖,不动声色道:“殿下,请您先帮我联系春羽吧,若是春羽进不来,便让如霜悄悄来找我。”
“好。”
谢文澈当她是答应了,流露出一抹爽朗笑容。
端起旁边药碗,他轻碰碗壁试了试温度,已经不烫了,便端给宁清窈,让她饮下,又让她吃下一枚丹药,这才算是放心。
见宁清窈虚弱脸庞渐有血色,他才问:“昨夜是谁杀你,你可清楚?”
宁清窈倏然攥紧床单,轻轻抖动发白的唇,只觉喉咙里满是哽咽和酸楚,昨夜面对姜毅时的愤怒和悲戚再度浮现心头。
“阿窈?”
“不是什么……”
“殿下。”
此时门外传来景安的声音:“皇后娘娘来了,正在向此处走来。”
谢文澈一怔,脊背微紧,他觑见宁清窈眸中同样的紧张神色,反而冷静下来,道:“你安心在此处歇息,我出去接待母后。”
他来不及多叮嘱两句,便匆匆走出门,正迎上向这边走来的皇后:“母后怎么出宫来儿臣这里了?”
“本宫不能来吗?”
苏柔柔和一笑,理了理谢文澈微乱的衣角,道:“在里头做什么呢,这般急急忙忙的,原也不用出来迎接的。”
“母后前来,自然要迎。”谢文澈扶住她的手向外走,爽朗含笑,“不知母后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苏柔本想问他为何都到了院子还要走出去,听闻他后半句,便只顾着说正事,叹气道:“还不是为那金国公主,听闻你昨夜入宫,和你父皇吵架了?”
“不算吵架,只是想请父皇成全儿臣的心思,母后,您最得圣心,父皇也只听您的,不如帮儿臣劝劝。”
“本宫当真是左右为难,你们二人所说,本宫都觉得有道理,你素来聪慧,不妨和母后讲讲,可有什么主意?”
“母后,我们去花园,边赏景边聊。”
“好……”
外间话语声渐渐去了,宁清窈徐徐吐出口浊气。
幸而皇后温柔单纯,又爱护孩子,从不怀疑谢文澈什么,否则换做鸢太妃那般的人,怕是已经强势地闯进来查看了。
宁清窈苦笑声,徐徐撑着床沿起身,向衣架慢慢挪去。
她的衣裳已经洗过了,未避免惹人注意挂在了里面,眼下已经干得差不多,只是仍有些潮,宁清窈挑剔不了那许多,她要趁着这会儿功夫离开。
好在太子府,她也熟。
想到此,她心里又泛起丝苦涩,旧日的回忆又在脑海里浮现,她连忙压下不敢乱想,悄然走出房间,按照前世记忆绕开守卫,顺利地从后门离开。
市井人流涌动,宁清窈肩膀和手臂隐隐作痛,脸庞略有些苍白,步伐也渐渐发虚,月光里瞥见不远处的茶水摊,她正欲去歇息片刻,一道熟悉至骨髓的低沉嗓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阿窈。”
宁清窈脚步倏然一顿,双眸有瞬间的失神,怔怔然不知如何反应时,墨色衣影已经闯入她的视野内。
谢昀绕到她身前,薄唇微掀,微顿一瞬后改了到口的话:“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生病了?”
话语间,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宁清窈模糊视线在此刻忽然清晰,那双逼近的手便如昨夜的噩梦般,让她心头泛起丝牵连至前世的恐惧,下意识便挥手将他拍开,踉跄着后退两步,眼里是强压着的怒火和惊恐,还有阵阵悲凉。
谢昀愣住,深眸凝视着她,微蹙峰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宁清窈轻喘,胸膛起伏着挤出声冷笑:“王爷戏演得这般好,可是在戏曲班子里进修过?”
“什么意思?”
“王爷何必如此。”宁清窈冷道,“我本来就不想和你纠缠,你若想娶金熙,直接娶便是,何苦来送什么玉簪,说那些话来让我放松戒备。”
金熙?
谢昀眉眼间闪过丝凌厉,这两日京城里确实有不少这方面的流言,背后甚至有鸢太妃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嗓音微沉:“你可是听说了京城里的那些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