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议论声嗡然作响,惊叹和猜测声交杂。
宁州生混在大臣队列里,错愕不已地打量未来女婿,又回想起自己小女儿因嫌弃他而放弃婚事,不由轻轻叹口气。
谢耀宸很满意大臣们的表现,他做事从来不温不火,如今总算是有这么一件事能让朝臣摸不着头脑,更显自己目光深远,眼光独到。
向谢文澈投去一个和煦满意的目光后,他便轻咳一声压住朝臣声音,威严开口道:“陈家皆是忠良之辈,陈浔奉朕同太子之命,多年来忍辱负重,藏身于乱党之中传递消息,才使此次两军对战大捷,依朕之见,当同太子和摄政王、宁州生一起,记首功。着令陈浔接掌左军都督之空缺,往后继续报效朝廷,不可怠慢。”
“是。”陈浔恭敬叩拜,嗓音温润清朗,“臣领旨。”
朝堂彻底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被突然揭开的真相给炸晕了头,议论声久久不息。
宋疆紧紧捏着笏板,眉间挤出道深深沟壑,晦暗阴狠的眸光扫过宁州生,胸腔憋闷不已。
陈浔是那厮的未来女婿,说到底,不都是在壮大宁州生的势力?
早知如此,他该抢先一步,寻族亲将陈浔这门婚事给绑上的!
至于他的女儿,当然是要做太子妃,可直到现在,这太子妃人选都没订下来,连皇后都渐渐没了动静,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这场早朝,注定许多人都心思浮动。
散朝后,陈浔主动寻上宁州生,温雅含笑道:“宁大人,可否容我叨扰,一同前去府上?”
“自然可以。”宁州生捋捋胡须,笑容和煦慈爱,“只是阿窈白日不在府上,她要去看顾她的店。”
“无妨,宁大人,请。”
两人并肩向宫门走去,说说笑笑间,惹来许多人眼红的目光。
宋疆恨得咬牙切齿,只能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莫急莫急,再过些时日,宁州生便会一命呜呼,他的好日子很快便到头了。
强忍着,他脚下如风地离开,脸上已经成了绛紫色。
谢昀淡漠眸光远远追着和宁州生同去的陈浔,脚下步子不自觉跟去,一个宫人在此时匆匆过来,向他行礼道:“王爷,鸢太妃请您前去叙话。”
谢昀掌心微微掐紧,克制地收回目光,随那宫人前往后宫。
宁府。
安瑾亲自熬一碗羹汤上桌,瞥见和她宝贝女儿一起坐在桌上的宁清窈,便觉万分碍眼,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那花颜楼是要倒闭了吗,从前看你住得那么勤,这回京后,我看你也只去了一次。”
宁雅沁不怀好意地笑道:“毕竟离开这么久,没有新衣裳撑着,估计是不太行了吧?”
宁清窈眸光微动,微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刺得她一阵不自在,炸毛道:“干嘛!”
宁清窈轻笑一声,没说话,转回目光依旧平静坐着。
母女两都不高兴了,宁雅沁原本就因推她而做贼心虚,现在更是一点刺激就能炸,她摔了筷子怒道:“你有话说话,笑来笑去的吓唬谁呢!我告诉你,我不后悔,也不怕你,我是……”
“雅沁!”
宁州生威严声音忽然想起,带着些焦急和气恼,他匆匆从外跑进来,瞪着宁雅沁道:“又和你姐姐吵架,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没得让人看笑话!”
他又看宁清窈,正想说两句体己话,却见宁清窈乌黑目光正静静凝望着自己,仿佛看穿他想要阻拦宁雅沁说出自招话的意图,一时有些讪讪又惭愧,不敢再说什么。
陈浔从后徐徐走上前,清隽眉眼带笑:“宁大人家里,还是这样热闹。”
宁州生更尴尬了,支吾两声,忙请他入座。
宁雅沁和安瑾像是见鬼一样地看着他,宁雅沁更是拔高声音喊:“你会走路了?!”
“不是会了,是一直都会。”陈浔撩袍落座,气质温雅端方,笑意轻扯间是如春风般的和煦,“这许多年,我奉旨装残,差事已了,我已经是左军都督了?”
“咣当!”
宁雅沁碰翻了茶盏,俏脸倏然转白,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一个洞。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是一个残废、再也不能行走的废物吗,且陈家也没落了呀……
可现在,他说他都是装的?
那她此前放弃的婚事算什么?!
宁雅沁尖叫一声,捂着脑袋便跑了,安瑾从震惊中回神,连忙追去。
陈浔并不喜欢炫耀或打脸出头,但看着宁雅沁和安瑾的模样,他倒是觉得偶尔做一做也不错。
他们从前欺负嘲笑宁清窈,往后……至少在婚事上,她们在宁清窈面前永远都不会好过了。
修长如玉的手端起茶盏,他敬向宁清窈,眸光温柔清润,溢出深深歉意:“此前受命于皇上和太子,不得不隐瞒,导致宁姑娘招致许多骂声,陈浔在此道歉了。往后,我定不负宁姑娘,护姑娘周全。”
宁清窈心头微微跳动,却是涌起丝难过和酸涩。
他不会负她,可她却是要负的。
端起茶盏,她品着不知是什么滋味便入了肚,只周到笑道:“恭喜陈公子,往后也不必在意旁人目光。”
“我从前也不在意。”陈浔洒然道,“他们如何想,我都无所谓,我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倒也因此认清许多人,并不亏。”
宁州生刚升起的欣慰再度被尴尬给压下。
这所谓“认清的人”里,绝对有一个是他的小女儿。
三人吃罢饭,宁清窈准备去花颜楼,陈寻便道:“我送姑娘去,正巧也想买些脂粉带给母亲。”
如此一说,宁清窈便不好拒绝。
两人一同出门,此时娇容楼楼上,又是聚了两三人。
李小姐慢摇团扇,目光随意撩过隔壁的花颜楼,轻轻嗤笑一声:“她回来也有几日了,却没听说要上什么新品,我看也是江郎才尽了,和她那未婚夫一样,都是废物点心,也没什么可期许的。”
宋薇希用罗帕轻轻掩唇,温声笑道:“李小姐何必再刻薄她,她也很可怜了,女子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她却只能做残废公子的糟糠妻,和李小姐这样注定许高门的女子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