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生和宁雅沁的争执同时止住,两人眸中闪过一模一样的错愕,想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竟然帮宁雅沁说话?
谢文澈眉梢微动,清隽眉眼里带着些饶有兴趣的浅笑,却没阻拦。
宁清窈言笑晏晏,眉目温婉平和,未见半点看戏的意思,反而是十分有理地劝说:
“父亲,这案子现在停滞不前,您和殿下都是审狱老手,那王四是什么人,肯定都熟悉这套流程的,不如让妹妹去破一破这套路,说不定还真能套出什么话来。何况那王四被拴着,又只剩下了半条命,不怕他会露凶相。”
“对呀对呀!”宁雅沁连连点头,缠着宁州生撒娇,“女儿是想要帮父亲的忙嘛,姐姐前段时日一直帮你,也已经很辛苦了,接下来就让我来吧。”
姐妹两相视一笑,各怀心思,却是难得的融洽和气。
宁州生见她二人好不容易缓和关系,想着只是试试,也没什么关系,试不出来也没什么的,就让宁雅沁知晓是什么情况,她自己也就打退堂鼓了。
这般想着,他看向谢文澈:“殿下……”
谢文澈爽朗一笑:“宁大人是主审,您做主就好。”
事情便这样定下了,气氛和睦至极,宁雅沁亲热地来挽宁清窈,知晓她说话更有用,便又央求道:“姐姐,你和爹爹说说,让我单独试试看,行不行?”
“没有父亲和殿下,王四也会放松戒心。”宁清窈好脾气地帮着她说话,“父亲,让妹妹去吧。”
“……好吧。”
宁州生无奈,只当是看在她们两人终于有些姐妹样子的份上,允了这件事,但心里却没觉得宁雅沁能办成。
宁雅沁笑容甜甜,一口一句姐姐的感谢着,又关心了一番宁州生和宁清窈的午饭,便独自向关押王四的牢狱走去,心中却暗想着:那小贱人这么好说话,是想着看我出丑呢,等我帮了父亲,看不悔死她!
轻轻哼一声,她便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进去了。
宁清窈唇角笑意深深,眼眸里多出几分成算,她收敛起情绪,仍旧是淡然平和的样子,打开食盒看过后就道:“父亲,我们去吃午饭吧,妹妹送来的菜色都不错。”
“好好。”
宁州生乐见家里融洽,便同谢文澈拱拱手,跟着宁清窈先去外头吃饭。
谢文澈折扇轻点在下颌,唇畔衔着淡若清风的笑,他望着宁家父女身影远去,不疾不徐地开口:“景安,暗中盯着宁雅沁,看她是要做什么。”
“是。”
他猜想宁清窈是有主意了,却不知要如何利用这傻妹妹。
宁清窈和宁州生在外吃完饭时,宁雅沁正从牢狱里出来,看脸色有些愤愤,一阵青一阵白的,估计是里头没说什么好话。
宁州生含笑看着她,戏谑道:“现在知晓难处了?”
“难是难的,但我一定能行!”宁雅沁倔劲上来,跺跺脚道,“我这便回去想办法,父亲且等我!”
说完,便提着裙摆匆匆跑远了。
“这孩子。”宁州生无奈摇首,又对宁清窈道,“你比她稳重,你妹妹素来喜欢胡闹,但她本性不坏的,且给她改得时间,不要和她怄气。”
他总是盼着家庭和睦,姐妹情深,宁雅沁毕竟是亲生女儿,再如何气恼,却也无法轻易便舍了。
宁清窈知晓他一向是如此,也不多争辩什么,只应道:“女儿从不惹是生非,只要妹妹和母亲安分,女儿自然什么都不会做。”
宁州生又是叹口气,转开话题:“行了,午饭也吃了,我且再去磨磨这个王四。哦对了,你方才说有法子,是什么法子?”
宁清窈眸光微动,扯出的笑意清淡许多,将此事掀过去:“是一点天真的想法,方才吃饭时仔细想想,怕是不成,便不给父亲出什么馊主意了。”
“好,那你去玩吧,不必理这些事,我来就成了。”
宁州生理理衣裳,便又向地牢走去。
宁清窈眉眼浮现出些许复杂,微叹口气。
她没有再去牢狱,先回到花颜楼去,在后院安心准备图纸,等待她心中的想法成型。
另一边,宁雅沁从牢狱出来后,便直奔安瑾处,这回是没有半点隐忍了,跺脚大骂:
那个该死的流氓地痞,凭他那只癞蛤蟆也配肖想我?!这种垃圾有什么好审的,直接打死算完!”
骂完了王四,又甩着帕子骂宁清窈:“她是故意的呢,就等着我进去挨骂,看我笑话!谁家正经姑娘成天和那些流氓无赖混在一起啊?她能审出线索,指不定是牺牲了自己点什么,现在又想坑我!”
安瑾听她气性这么大,放了裁剪衣裳的布,忙走过来问:“怎么了这是,别骂这么大声,被人听见又要说你的不是了,先坐下来喝口茶,你没在你父亲面前犯浑吧?”
“我有那么傻吗?”宁雅沁翻白眼,捧着茶道,“该有的面上功夫,我还是做的。”
她还要从宁清窈那里抢父亲呢,怎么可能让宁州生留下坏印象。
安瑾安下心,又拉着女儿探问:“那你和我说说,牢里是什么人,很重要吗?若是那人跑了,对你父亲有什么影响,会杀头吗?”
“唔……”
宁雅沁端茶慢饮,眸光轻轻晃动,渐渐冷静下来思考:“我出门前询问了狱卒,是很重要的犯人,和乱党有关系的,听说在乱党地位不低,父亲他们是想要逼问些乱党那边更详细的信息,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窝点什么的。”
“丢了人……应该还好吧,听说他们有更多的线索呢,王四只是想锦上添花,杀头应当不会?”
她还是想宁州生回去升官的,也好跟着在京城里风光。
安瑾咬一下手指,急急道:“既然是重要犯人,丢了怎么可能会不杀头呢?”
宁雅沁古怪地看着她:“这不是挺好的嘛,再说人也丢不了,娘你怎么总关注这个。”
安瑾一惊,意识到是自己焦急冒失了,忙道:“我这也是担心你父亲,这事情风波不断的,连乱党都牵扯上了,他一个大理寺卿,也没兵权……”
“这不是有太子嘛。”宁雅沁满不在乎,将茶一放,就道,“我不管了,案子我查不了,那种破地方我一个正经姑娘去也不合适,以后还是给爹送点吃的,趁他回京前好好讨好他。”
她将事情抛在脑后,琢磨起回京后要怎么和小姐妹炫耀,又该让八皇子怎么才能娶自己。
安瑾心头却是始终惴惴不安。
若当真让宁州生安然回去了,宋疆岂不是要恼她?那八抬大轿的承诺也都不作数了。
不行,这事必得在荔城解决!
她决定写信给宋疆问问,看是否有什么法子做做文章,至少现在宁雅沁也能出入牢狱了……
安瑾借口将宁雅沁哄走,便斟酌着词汇,先是一封日常情书,再是说到正事向他请教,想要尽早了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