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哨声在隔壁破落的院子内响起，江珉目光微微一亮，忙上前推门进去，看见内里老位置正站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带上笑容道：“四哥，我还当你不会来了呢。”
王四蒙在斗篷下的脸看不出神情，沙哑嗓音也听不出息怒，只淡淡道：“证据都保住了多少？”
“都没保住。”
江珉脸色阴沉，很不痛快，在心里骂了一通宁清窈，什么下流话都有。
若非当日宁清窈阻拦，他们已经驱车离城了，何至于被太子给抓到牢狱里受刑？
轻轻拧动一下手腕，那里被镣铐磨出了深深的痕迹，动一下便痛，他这两日没办法露面买药，已经有化脓的迹象，心里又是将府衙那群人给骂了一遍。
王四嗤了两声，心头不满，却也都压下了。
他转而问：“你们家里逃出来几个？”
“就我。”江珉讨好笑道，“四哥，家里手艺传承，我是头一份的，我爹那点手艺，我已经都学会了，只要有我，咱们的大事便能继续。”
“除了你，一个都没跑出来？”
“只有我。”
“你儿子呢？”
江珉眸光轻轻闪烁，咬紧牙关道：“当真只有我，他们将我们所有人都分开关着的，我根本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好在他年纪小，官府不会对他做什么，等以后风头过去了，我再去接也是一样的。”
他催促：“四哥，既然你有本事进城，定有本事将我给救出去，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官府这几天一直在拿我。”
“不管你家人了？”
“那群拖后腿的，有什么可管的。”
王四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沙哑低笑，道：“行，算你狠心有种，回去后我亲自给你选徒弟，你好好干，大家伙都不会亏待你。”
“诶！”
江珉咧着嘴笑，心想这回好了，终于能脱离这个虎狼窝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向大门走去，王四讲披风拢紧，示意江珉在前面开门。
江珉知晓他一向谨慎，心里虽然不屑，面上却恭恭敬敬的，老实上前去开口。
大门开启，冷风从外灌进来，一排整齐划一的守卫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迎接江珉和王四。
宁清窈站在前头，微微一笑道：“江珉，我们又见面了。”
江珉的脸，霎时僵了。
“你、你们……怎么会……”
他睁大眼，磕磕绊绊地说话的功夫，王四已经敏捷转身，踏出轻功向高处掠去，一道蓝袍身影忽从另一处屋檐飞来，抬脚便踹在王四的胸膛，将他给踹落在地上。
“噗！”王四一口鲜血喷出，无数兵器抵在他胸膛，护卫将他团团包围。
江珉也被人指腹，发脓的手腕上再度被锁了镣铐，他红着眼愤怒挣扎，咆哮道：“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放开我！”
宁清窈眼神无波地看着他，看他挣扎不断，嘲弄道：“你以为，府衙牢狱是那么好跑的？”
江珉再度僵住了，双目微瞠：“什么意思？”
宁清窈却不再多解释，眼看周围有屋宇亮了灯，她干脆利落道：“先带回去。”
王四被人提起，从他们这边经过，阴鸷的瞳孔盯着江珉，他恨恨骂了句“蠢货”，被粗暴推出破院。
两人被羁押回去，依旧是分开审问。
江珉被人扔在牢房里，便无人再理会他，要问他的东西，都已经问的差不多，根本没什么值得问的，接下来的王四才是重头戏。
江珉不甘心，在牢狱里又吼又叫，终于是喊来了一个人。
宁清窈。
现在再看这漂亮女人，他已经完全没有戏耍的心情，只赤红着眼咬牙切齿：“你给我解释清楚，如何知晓我今夜的行动！还有……还有我能逃出去……”
他咽一咽口水，眼里闪过丝慌张和恼怒：“是不是老三！他出卖了我们江家！”
宁清窈清冷眼眸里没什么波澜起伏，她坐在狱卒给她搬来的椅子上，微微抬头看着神情发狂的人，扯起唇角嗤笑一声：“全家一起串供……演得倒是挺逼真的，如果不是有人知道真相，我们还真要被隐瞒过去，让那王四逃脱了踪迹。”
“什、什么意思？谁知道真相？你告诉我是不是老三！”
还在喊老三。
宁清窈觉得他实在是蠢，索性让他死个明白，拍拍手，狱卒便扶了一个人过来，玉如霜在旁陪同。
“还认得他吗？”宁清窈问。
“祝、大。”江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咬牙往外蹦，却又不肯相信，“怎么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们和王四的事情！”
宁清窈眸中闪过丝嘲弄，玉如霜在旁嘟囔：“哪里来的自信，这么蠢，是怎么想到提前串供弄虚作假的？”
祝大恨恨盯着江珉，撑着虚弱的身体上前几步，强忍下了想要打死他的念头，字字清晰地道：“你们将见面地点就定在隔壁的破院子，每到十五隔壁就有哨声传来，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上个月十五，我和小杨哥在值班时，便又听见了那响动，小杨哥耐不住好奇心拉我去看，我们就看见你钻进了那院子，我不敢再上前就回了院子，但小杨哥好奇进了里面，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点颤抖，带着丝哽咽：“你们搪塞是小杨哥有事离开了铁匠铺，我当时虽然怀疑你们，但没有想到你们会杀人灭口，我一直在找他……”
直到那天他们放毒要杀人，他才反应过来，小杨哥可能是已经没了。
若他能聪明一些，早一些去官府报官，说不定这次便不会死这么多人。
可恨的贼人！
祝大恨意泛起，挣扎着要冲过去，被狱卒给死死拉住了。
宁清窈挥挥手，示意他们将人给带走，随后看向江珉，问：“明白了吗？”
江珉眼底有悔恨，咬牙道：“我说呢……原来是这么知道的，早知道就该听四哥的，当天将这小子也灭口！”
他根本不觉杀小杨有什么错的，谁让那小子好奇心太旺盛，偏要跑上来撞枪口的？
江珉渐渐想明白：“初八那天，你们故意去江府蹲守，留着一个空的府衙给我，就是想要套我，让我逃狱？可我不明白，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我和王四见面的时间地点了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我跑出去？”
宁清窈淡淡道：“抓捕江家的动静太大，王四肯定会知道，不漏一条鱼饵出去，他怎么会上钩？”
江珉彻底想明白，包括那群在酒楼里吃酒的衙役，都是他们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他气得半死，伸出手抓向宁清窈，想将她这张可恶的漂亮脸蛋给挠坏，可任他怎么伸手，都触碰不到宁清窈半分。
他只能嘴上大骂，各种难听话都丢在了宁清窈身上，骂得极脏。
玉如霜听不下去，拿刀鞘打了他两下，他却还不肯停。
直到宁清窈说了句
“儿子不要了？”
江珉立刻安静，眼里浮现出真切的焦急和恼火。
宁清窈不紧不慢道：“说说吧，将他放在哪里了？你这个父亲回到了大牢，他在外面没吃没喝，过不下去的，将人交给官府，官府会安排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