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握着玉佩的手抖了抖,再看她这副神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咬住打颤的牙齿,他恨恨道:“你故意将这东西留下,让我知晓你们来过!故意设局引我前来,看似是我要杀你们,其实是你们布局要抓我!”
什么生病,什么玉佩,都是他们的算计!
刘知府有些想哭。
“不然哪里能将您这条蛇引出来呢?”宁清窈笑笑,看着他身后那群弓弩手,不紧不慢道,“形势倒转,刘大人,您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方才他不可一世,仿佛是拿捏着他们性命的阎王爷一般,现在却是自己栽进了坑里。
刘知府咬牙发狠道:“且还没到认输的时候呢,凭你们这点人,便想算计我?”
他步步向后退着,退到弓弩手身后,将玉佩向前一抛,便转身把腿就跑,不忘下令:“射箭!我要他们来多少,死多少!”
已经到这个地步,鱼死网破尚能拼力一搏,说不定还有微末生机,可若搏都不搏,那只有死!
弓弩手准备,周围墙壁暗器齐出,瞄准了当中的宁清窈三人。
谢昀冷笑声,揽着宁清窈蹲身,立即便有护卫持盾围过来,将他们给紧紧包裹在里头。
数箭齐发,打在盾上的“嘭嘭”声络绎不绝。
越来越多的精兵围困此处,刘知府的人死的越来越多……
而这个真正的假银票制作窝点,也被全部包围!
这算是真的假银票老巢了!
那些制作假银票的画师也被全部抓住羁押,地洞里一片哀嚎惨叫声。
摊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的楮皮纸也被全部收缴!
所有制作工具,全被销毁!
日后,便再也不会有百姓饱受假银票之苦。
刘知府没命地向前跑,心里不住嚷嚷着:完了完了,早知是圈套,该不顾一切早早便动手的,何至于给太子反击的机会,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好在他是有退路的,只要回到府衙,从另一处密道离开,联系上那位大人物……
大人物说要保住他的……
慌乱地胡思乱想间,他已经看见前头出口的光亮,脸上又再度流露出狰狞笑容。
就算设陷阱又怎么样,凭他们挖了几天地洞,都不及他对这里熟悉,等过些时日待他折返回来,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他迫不及待地奔出地道,脸上狂喜神情尚未敛去便生生凝固住,外头火把明亮如昼,只见宁州生为首,将地道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刘知府眼底逃脱的喜悦,渐渐被惊慌和恐惧所取代。
尤其是在看见当先立着的一人时,他如见鬼般,忍不住尖叫出声:“宁州生?!你没死?!”
宁州生一身儒雅官袍,在火把衬托下如俊雅的先生般,并未任何迫人的威势,可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却是刘知府心头最大的惊恐,让他双腿一软,便跌倒在地。
“拜你所托,差点便死了。”宁州生双手拢在身前,目中已是再无半分同僚情谊,只有满满的冷漠,“刘知府,你当真是无法无天得很,身为朝廷命官,不知为民请命,却反借着职务便利,将百姓拖入水深火热当中,你可真是该死啊!”
刘知府哆哆嗦嗦地看着他,一双睁大的眼因受惊而发红,心绪仍没缓过来。
怎么回事,他那日不是亲眼去地道看过吗,宁州生明明被乱箭射死了啊。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他颤抖的手指着宁州生,胸膛剧烈起伏,只觉自己是身在梦中,怎么什么倒霉事都在今日发生。
宁州生哼出一声,胡须轻轻抖动:“坏事做多了,便怕半夜鬼敲门,与你这种畜生,我再无半句解释想说,你便当是我从地府爬出来找你索命的吧!”
袖袍一挥,他果断道:“拿下!”
“啊!”
刘知府凄厉惨叫,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却又被后追来的宁清窈几人给堵了个正着,他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在最后昏迷前,满脑子都是宁家父女的鬼魂模样。
谢昀踹了两脚,薄唇扯出讥诮的弧度:“做的是胆大包天的事,人却胆小如鼠,怎么敢的?”
他侧眸看向谢文澈:“你的人已经去那贼窝了?”
“嗯。”谢文澈颔首,“眼下应当也全部擒拿了。”
宁州生探过一次密道,他们早便知晓那密道机关极有可能触动一次就会被发觉一次,又怎么会毫无防备?
后来宁清窈便与太子商量计策,故意来一趟触动机关、丢下玉佩,也是为了让刘知府故意得知,让刘知府顺势而为倾巢出动刺杀他们,如此一来,便可将他的爪牙,一网打尽。
一切准备就绪,刘知府安静这么些时日,他们料定他是在等待机会,便演了这么一出戏。
“宁姑娘。”谢文澈笑容温朗和煦,举着玉佩递给她,“你的玉佩,还请收好。”
“多谢殿下。”
谢昀余光瞥见二人举止,眸中覆着层冷霜,又踹一脚地上的人,冷冷道:“既已经抓到人了,便赶紧开始审理,太子还有闲情逸致做别的事情?”
谢文澈不紧不慢道:“这审,也要等贼窝那边的查抄结束了,才能再开始审,否则许多线索都不清不楚的,皇叔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那怎么,站在这冷风口里聊?”谢昀似笑非笑地,“这便是太子做事的风格?”
眼看两位贵人要吵起来了,宁州生忙出来打圆场道:“等是要等的,山洞里的线索也很重要,不过我们可以先将刘知府给拖回去。”
他两边都不得罪,折中说了句话。
两人果然不再多说了,却是气氛冷凝沉闷,不见半点和缓。
刘知府被拖回地牢时,领兵却剿灭贼窝的景安也回来了,洞里一干人等皆被扣押,假银票和兵器被查抄没收,将里面给搜刮了个干净。
景安带回来账本,放在桌上方便他们看。
宁清窈随意翻了几页,看着他们运出假银票的记录和种种作用,眉梢隐忍跳动,更不必提宁州生,一边看着一边拍大腿,在心里将刘知府不知被骂了多少遍。
谢昀将账册丢在桌上,掀起冷眸看向那昏着的人,薄唇冷启:“弄醒。”
一旁等待着的姜毅没气,提着盆便是浇了满满的冷水下去,刘知府一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眼,挣扎着想逃离,却发现双手双脚都已经被束住,周围是昏暗阴湿的地牢。
而前面……
他逐一扫过,每看一人,便恐惧一分,在望见宁州生时,恐惧达到了极点又要晕过去。
谢文澈温声一笑,分明是和煦的态度,话语却相当恶劣:“别忙晕,若是水没用,下次便该用火把你给烙醒了。”
刘知府心头猛跳,生生是撑住了没晕过去,他扫见桌上的账册,原便被水浇得凉的身躯,更是又冷得彻底。
完了。
他心说,都完了。
宁州生将账册用力摔在他面前,抖着手斥责道:“利用职权之便,用假银票来牟取暴利,还购买兵器……刘鄂!你是要造反不成!”
刘鄂抿紧双唇,惨白着脸没说话。
“别给我装傻!”宁州生怒斥,“仔细交代清楚,账册上的那些军火,你都运到了何处!你们究竟有多少人马,都分布在哪里!此事是你主导,还是背后另有他人,都给我交代清楚!”
军火吗?
刘鄂蓦地一笑,笑容诡异。
对啊,他其实还有一个救命稻草的,未必就一定要死。
“笑什么!”宁州生扬高声音,拍拍他的桌,“本官同你说的,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刘鄂懒懒道,“我愿意配合告诉你们这些,也愿意交出证据,不过……”
他挑眉看向谢昀,提出要求:“我要单独和王爷说,证据也只交给王爷。”
谢文澈清隽眉宇微蹙,冷声道:“宁大人是主审,本宫是督查,你若有证据,也当先呈本宫和宁大人。”
刘鄂道:“我不想和你们谈,我只想和摄政王谈。”
谢昀唇角斜起凉凉弧度,目中狠色浮起:“姜毅。”
守在旁的姜毅二话不说,便一个肘击打在刘鄂脸上,又按住他脑袋嗑在桌上,冷冰冰道:“别来和我们王爷谈条件,你没资格,懂吗?”
刘鄂痛得嚎叫出声,鼻血糊了一脸,他就顶着这么张鼻歪眼斜的脸,漏风牙齿打颤挤出话:“我说了,我只告诉王爷,这是我的底线,你们若不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尽管打我杀我。”
油盐不进。
姜毅按着他,一通毒打,可方才还两股战战吓得要死的刘鄂,这会儿却是刚硬不屈,怎么都不肯松口,执意喊话要同谢昀单独讲。
宁州生其实并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见状便扭头看向谢昀,征询道:“王爷,那不如你……便单独审审此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