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胆战心惊,见锦衣卫已将周围探查得差不多了,便忙道:“王爷,我们该走了。”
谢昀喉结微动,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谢文澈感觉自己赢了,又觉赢得万分不痛快。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来快哉?
见京兆府这边也探查结束,便挥挥手道:“走吧。”
……
晨露从窗前所植的花瓣中坠落,柔柔日光洒进室内,直照在床榻上的人影上。
宁清窈似有所觉,眼睫微微一颤,睁开迷茫双眸。
“姑娘!”耳畔响起春羽惊喜声,“您终于醒了!”
宁清窈下意识侧过头,望向床畔的人,意识恍惚片刻,才忆起昏迷前的事情。
“……如霜呢?”她哑着声音问。
“她没事。”春羽抹着眼角的泪,带着哭腔道,“好在那毒不霸道,很容易解,如霜昨夜便醒了,大吃了一顿后,精神已经好许多。”
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不是常人可比拟。
宁清窈放下心。
一阵敲门声忽在此时响起,陈浔嗓音从门外传来:“春羽,可是宁姑娘醒了吗,她现在如何?”
宁清窈微微一怔,看向春羽。
春羽抿着唇角微微一笑,话语无奈,但眼角眉梢却都是为她高兴的神采:“昨日将您和如霜送回来后,陈公子便一直守在花颜楼,彻夜未眠。”
宁清窈不由自主地向上扯扯被角,忆起昨日便是陈浔将她救出,便忙道:“你替我谢过陈公子,出去告诉他,我已无大碍,请他回去休息吧。”
春羽应声去了。
她将宁清窈的话一一转达后,陈浔揉着俊雅双眉,温声叮嘱道:“男女有别,我不好入内探望,还请你好好照顾宁姑娘,莫让她再伤到自己。”
“陈公子放心吧。”春羽笑盈盈道,“有我在,小姐不会有事的。”
陈浔又是一番千叮万嘱,才离开花颜楼。
宁清窈能听见外面动静,陈浔告别声亦很清晰。
她微微阖上眼,听见春羽走进来的脚步声。
“姑娘。”春羽语气纳罕,“您瞧瞧这是什么,上好的百年人参,且是完整一支,不知是谁放在门口的,我和如霜竟都未察觉。”
宁清窈微怔,睁开眸望去,便见春羽手中捧着小盒。
那盒做工不菲,紫檀木的盒身,雕刻栩栩如生的花纹,又有金丝缠绕,看着像是皇室的手艺。
谢文澈、还是……谢昀?
春羽高兴道:“姑娘现在身子虚弱,正适宜进补,我现在就拿到后厨,给您熬参汤。”
“不必。”宁清窈淡淡道,“暂且收归库房吧,不要用。”
无论谢文澈或谢昀,这份好意,她都无法承受。
春羽轻轻“哦”一声,乖乖照做了。
“等等!”
在她出门时,宁清窈忽唤了一声:“我昏迷期间,是哪位大夫诊治的?”
“是回春堂的坐诊大夫。”春羽道,“不过当时姑娘你似陷入梦魇,抗拒不肯把脉,便只诊了如霜的,一同用了解药。”
宁清窈徐徐松下口气,轻声道:“你先去存放人参吧。”
待春羽走后,她轻抚小腹,眼眸里藏着后怕。
如身怀有孕一事暴露,怕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她暂且安心养身体,但心中仍记挂着戚五娘和刘吉,皱眉问道:“戚五娘与刘吉去了何处?”
“戚五娘那腌臜泼妇!”春羽说着就来气,啐了口唾沫,愤怒道,“当日见事情败露,将您与如霜锁进密室,在锦衣卫和京兆府没赶来前的半炷香内,就匆忙收拾细软逃了!至于逃到何处,官府还没出结论。”
正当宁清窈抿唇不语时,便见玉如霜啃着鸡腿生龙活虎地出现。
宁清窈说道:“能否再帮我查查那两人的行踪?这次我出……”
“别!打住!”玉如霜伸出沾油的手,一副“我怕了”的神情,“这次不收钱,前几日赚太多,老天都看不过去要给我教训,我可惜命呢。这俩贱货,我非得亲自揪出他们狠狠打一顿,方解我这次被困密室之恨!”
“那就麻烦你了。”
此次调查,却是麻烦了些,玉如霜用了好几天时间。
还是在锦衣卫和京兆府衙役登门,询问宁清窈那日细节时,她寻机会打探到的。
“据说有马车夫反应,他们跑去荔城了。”玉如霜坐在桌前,扒拉着宁清窈的算盘玩,“那宅子里已经空空荡荡,丫鬟小厮也都全跑了,被京兆府查抄成了空宅。”
荔城……又是荔城。
其实从知晓刘吉在荔城营生开始,她便有此猜想。
算算时日……差不多是到父亲出事的时候。
宁清窈拢紧外袍,眸光轻轻闪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缓缓说道:“如霜,春羽,我们去荔城开家花颜楼分店吧。”
她要亲自去拨开荔城的谜团,保得父亲平安。
“姑娘要开分店?这生意当真是越做越好,姑娘要成富婆了!”春羽兴奋极了,“听说荔城有吃不完的甜蜜荔枝,还有许多风景美丽的好玩之地……”
“这些都是次要的,听说荔城美食让人垂涎三尺。”玉如霜眼中流露憧憬,抹了抹唇角,“我要去全吃一个遍。”
……
花颜楼准备开分店事宜,宁清窈忙着在户部登记、清点仓库、分出资产……将一切都办妥,便准备先前往荔城踩点买铺面。
京中假钞案闹得沸沸扬扬,朝廷渐渐捂不住消息。
早朝时。
皇帝谢耀宸端坐上首,身袭明黄龙袍,长发高高束起,冠冕加身,衬着年逾四旬的方脸,威严十足。
但隔着冕旒,他一双眼不时逡巡着群臣,眸中皆是杂思,尤其将视线落在为首谢昀身上时,眼底深处便浮现出忌惮又惧怕之色。
大太监在前,为他主持早朝,群臣有条不紊地汇报,谢耀宸鲜少言语,底下群臣吵着吵着,事情便也解决了。
即便吵不顺,只需谢昀一句话,便也就了了。
谢耀宸只需端着威严之态,时不时点人开口,或是问询群臣意见,既彰显自己的深藏不露,又不至于毫无作为。
这么多年,他倒是熟悉了这套流程。
毕竟有些事他说了不算,还得谢昀点头。
只是……
早朝议到最后,都未有人提起假钞之事,像是他们全都商量好的一般。
毕竟一旦提起,朝廷又有的忙,不仅如此,此案错综复杂,说不定会牵连甚广,关系自身安危。
这群朝臣,一向擅长自保。
谢耀宸坐不住,心中冷呵,只好主动提起:“诸位爱卿可听说近日的假钞案?怎么无人提及?”
此话一出,司造局的大人抹了抹额前汗水,他本想查清此事再秉呈汇报,可偏偏他眼下一无所获,又被皇帝提起,怕是要挨斥责。
其余人等,俱都不语。
谢耀宸又冷了语气:“此前京城流传少数假银票,后来事态却愈演愈烈,如今不仅是京城假钞案频发,其他诸城亦时有发生,你们难道没什么想同朕说的吗?”
群臣面面相觑,有几个负责此事的大臣张了张嘴,手拿笏板,隐有动静,刚要站出来说几句,就见户部尚书宋疆动了动,纷纷又按捺住了。
宋疆老谋深算的眼底浮现出精明之色,他知道,时机终于到了。
当下便先站出来,执笏板朗声道:“回禀皇上,荔城假钞案,先前是由大理寺卿宁州生主审调查,他此前前往荔城多日,本该是将此案了结才是,却不知何处出错,导致如今各地百姓深陷假银票之苦不说,再发展下去,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
话语间,他的鹰目锁定宁州生,话语沉沉:“不如皇上先请宁大人解释解释,听听究竟是何缘由?”
宁清窈害死他独子,他当然要在朝堂之上对宁州生发难。
宁州生却不知其中内情,只是觉得宋疆来者不善。
谢耀宸颔首:“宁爱卿,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