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鹏生,我不是说不让你再来城南码头了么,你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码头上,邱鹏生对面站着一个手握长鞭的汉子。
汉子双手环绕在胸前,一脸的凶神恶煞,眉眼处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刀疤男名为魏宽,他是第七座码头上的头头。
每天不管哪个人在这里扛大包,都必须要给魏宽好处。
也就是说,魏宽要从中间再抽取两成的好处费。
原本工人们做工的钱就是辛苦钱,也没多少,再抽两成给魏宽,赚来的钱都不够一家老小吃饭的。
但是没办法啊,码头上负责治安的是怀化大将军魏公明。
魏宽,是魏家的旁系子弟,只要他姓魏,便能在码头上横着走。
他要从工人的工钱中抽成,他要欺负哪个工人,巡视的官吏跟侍卫,都当看不见。
所以,这也才酿成了魏宽的嚣张气焰,觉得城南是他一个人独大。
不仅第七座、第八座第九座码头上的工人都被他要挟,就连货行的人要想找到工人做工,都得看他的脸色。
“每一座码头上,都有大家族的人垄断了生意,虽然做工的人不是他们的奴隶,但也跟奴隶没什么差别了。”
沈从文看着魏宽嚣张的神色,摇了摇头。
江朝华眯眼:“魏家?”
魏公明只是一个将军,军职不如忠毅侯府,但魏公明的正妻李珍出身自盛唐士族李氏家族。
李家是门阀,家大业大,虽然不在长安城,但李家的势力遍布盛唐。
所以,看在李珍的身份上,这京都内有很多人都敬魏公明一分,更何况,魏公明的大女儿在皇宫为嫔,跟嘉嫔同样都是嫔位。
说起来,她们两个还是死对头。
再过一两年,皇帝的妃位就要空出来一个,不是嘉嫔就是魏嫔会被封为妃,所以她们两个斗的更是你死我活。
魏公明仗着自己的女儿是皇帝的妃子,自己的妻子是李家的人,这些年在朝廷自然也是嚣张的。
甚至,他还不将忠毅侯府放在眼中,觉得怀化将军府能越过忠毅侯府了。
城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一个魏家不知旁了几系的旁系,也能叫嚣着这里是他的地盘了?
“邱鹏生,大人跟你说话你没听到么!”
魏宽身边的跟班卢金双手掐腰喊着。
他手上有一马鞭,他甩着马鞭,不断的朝着邱鹏生靠近。
邱鹏生两只手上都有大包。
看那大包那么大,一定很重,但他拿起来却丝毫不费劲的模样,确实是个力气大的。
魏宽跟卢金为难,邱鹏生好似没听到他们说话一样,自顾自的将两个大包往船舱中抗。
见他如此,魏宽眼神更加阴鸷,给卢金使了眼神。
“我就不信今日治不了你了!”
卢金说着,从身后的小厮腰间抽出了一把大刀,气势汹汹的朝着邱鹏生的右腿上砍去。
他凶神恶煞的,眼底都是恶意。
江朝华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邱鹏生。
邱鹏生翻了个身,轻飘飘的躲过去了,然后将两个大包交给了船舱中的人。
那人见状,赶忙接过货,拿出银子递给邱鹏生:“这是二两银子,你收好了。”
“快,快开船。”
那人是负责送货的人,他不想牵扯进魏宽跟邱鹏生的事中,心中想着下次再也不能用邱鹏生干活了。
魏家他惹不起,李家他更惹不起。
“你居然还敢躲?你居然还敢收银子,那都是大人的银子,识相的,跪到大人跟前认错,然后将银子交出来。”
卢金刚刚那一刀没要了邱鹏生的腿,倒是有些胆怯。
没办法,邱鹏生的个头太高了,从卢金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巨人一般。
“你不过是个走狗而已,这银子是我做工得来的,为何要交。”
邱鹏生将那二两银子装进衣襟前,转过头,一只独眼盯着卢金,像是虎眸一般。
邱鹏生的眼睛受伤了,是上次被魏宽的人暗算刺伤的。
他没钱医治,只能随意的用一块布遮上。
但也是如此,更让他看起来凶神恶煞,一身腱子肉暴涨,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他盯着魏宽,握紧了手,眼神愤怒。
为何要欺负他们穷人。
为何不能给穷人一条活路。
他们已经过的够苦了,为何还要被这些门阀世家的走狗欺辱。
他们也是人啊,他们也要活着啊,为何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呢。
“为何要交?就凭城南码头是我的地盘,是魏家的地盘,你不服从我的管教,可以,但是我今日话放在这里,倘若今后有任何货行找你做生意,那就是跟我魏宽过不去,跟魏家过不去!”
魏宽被邱鹏生气到了。
他张狂一笑,掐着腰往邱鹏生跟前靠近:“邱鹏生,你便是力气再大,再能吃苦又如何,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能吃苦的人,那些贱民,都能吃苦,所以,自然也不需要你这出头之人。”
“只要我一句话,从此后,码头便能将你除名,你是不怕,但你怕不怕整个长安城再也没人给你的老子娘看病!哈哈哈”。
魏宽的笑声更大了。
他一笑,卢金跟他的那些小喽喽也跟着笑。
邱鹏生的眼圈瞬间红了,红的发艳。
他死死的攥着手,一个身高九尺的汉子,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靠自己的双手吃饭,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家人,他有什么错。
错的,是这个世道,是这个世道给予了贫困之人更多的苦难。
是这个世道,不公。
“你要是不想你老子娘死,便乖乖的跪到我跟前,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让我断你一条手,从此后,不许你踏足城南一步,否则我便再断你一条手!”
魏宽见邱鹏生不动,知道他是犹豫了,知道他是害怕了。
害怕就好,害怕从此后就别来城南碍他的眼。
他绝对不允许这里有人能超过他,获得货行老板的认可。
而那些卑贱的工人,也休想依仗邱鹏生出头,与他作对。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才能压人一头,有力气又怎样,有上进心又怎样,最后都会被压弯脊梁骨。
这是这个世道的不公,是这个世道,厚待门阀世家贵族。
“将银子拿来吧你,呸,想跟大人作对,你还是嫩!”
邱鹏生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卢金呸了一声,大着胆子将刚刚邱鹏生揣进衣襟中的二两银子拿了出来,邀功一般的走到魏宽身边。
“大人,这钱给您。”
卢金讨好的说着,魏宽接过那二两银子,狠狠的丢在甲板上,然后用脚在上面捻,就好似,他在捻邱鹏生的脸一样。
“跪下!”
魏宽笑着,怒斥一声,卢金跟其他的小喽喽立马上前将邱鹏生压住。
随后,魏宽便举着大刀上前,视线盯着邱鹏生的胳膊,好似在打量要砍哪里。
码头上的其他工人,都不忍的背过了身,哪怕有人看不惯魏宽的做派,也根本不敢开口,否则,他们就会被相同的对待。
“今日,便跺你一条手!”
魏宽眯眼,眼神凶狠,他高高的举起大刀,猛的往邱鹏生的胳膊上砍。
邱鹏生眼瞳一缩,他不能躲,躲了他母亲的病就耽误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匕首飞了过来,将大刀击落。
下一瞬,江朝华便摘下长帽,声音懒洋洋的传了过来:
“什么时候,这城南是魏家的地盘了?你的意思是说,这天子脚下的土地不是天子的,而是魏家的?魏家,才是这皇城的主人?”
江朝华笑着,魏宽扭头,刚想破口大骂,不曾想看见对方是江朝华,脸色一白。
这个恶女,怎么来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