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朝的入资合同从四月下旬变成了四月四日。
只是半个月,看着丝毫不起眼。
但可知扣人不过二十四小时。
而且新闻播报出来,就代表游朝身边很快就要多出很多部队的人来护他周全。
防止这项千兆项目,会影响整个京市经济的项目出意外。
邵穆怀和南蹇明,未出先败,不会有人在站在他们这边。
邵穆怀背后的家族本就在系统里,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他孤身一人,鸡蛋去撞游朝这块石头。
南珠听着录音,眼神却依旧空旷。
直到录音里的南蹇明吐出一句话。
“只剩一个办法了。”
南珠瞳孔移向手机。
邵穆怀说:“什么办法?”
“在合同签成前,让游朝死。”南蹇明声音很稳定,像是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过过无数遍,“他遗产的第一继承人是我妹妹,等他死后,我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东部负责人的位子。”
就像是南珠看清楚了南蹇明的真面目。
邵穆怀顿了两秒,也像是看清了,“你不是说拉游朝下水,是因为看不得恶人当道,毁了这个社会的风气吗?”
南珠按下暂停,没听接下来南蹇明虚伪的解释。
又坐了会,把手机关机收起来,拎着包朝外走。
迎面撞见了南蹇明。
南蹇明站在咖啡店台阶下面,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南珠点了头。
开车带南蹇明去医院的路上,南蹇明没说话,南珠也没说。
到医院后。
医生让南蹇明把上衣脱了。
南蹇明脱掉毛衣看向南珠,“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出去。”
南珠声音沙哑,“怕什么?”
“疤。”
南蹇明当年出车祸,不止是心脏破碎。
还全身多处骨折。
肋骨甚至扎破了内脏。
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没有好模样。
全都被密密麻麻的手术疤痕所覆盖,看着像是一个碎了后被缝起来的娃娃。
南珠敛眉没说话,但也没出去。
南蹇明多看了她几眼,接着做检查。
在医生问起最近有没有排异的时候,笑笑说:“好多了,没从前那么难受。”
南蹇明之前在这家医院做过检查,主任医师存了他的档案。
点开看了眼,啧了一声,“你这当年能活下来,可真是侥幸啊。”
谁都说不清意外哪一分钟会飘然而至。
南蹇明意外出现的太突然,心脏破碎等待了四十九小时。
打遍了周边城市医院的电话,没有任何一个城市的医院,有合适的心脏给南蹇明。
那四十九个小时,南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心跳一点点的变慢,血压越来越低。
南蹇明对医生笑笑,“如果早知道活过来面临的是长达三年的折磨,我真不一定能撑下来。”
南蹇明开始在主任医师的办公室里说起自己在国外的三年。
那三年,南蹇明昏睡的时间占据了百分之八十,余下的百分之二十,他干呕、眩晕、呕吐、全身浮肿,大便小便生不如死,不停的抽血透析化验,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全靠营养针吊着命。
有长达一年的时间,他体重不过百。
南蹇明看向南珠,“我每次和你通视频的前一天都会吃很多盐,喝很多水,这样的话,脸会肿起来,看着没那么瘦。”
“后来有一次,你问我是不是水肿。我不敢吃盐喝水了,只要醒过来,就拼了命的吃东西,吃了吐吐了吃,有次还因为胃大出血被送去了急救,差点就被切胃。”
“再后,我醒了,身体开始好转了,我每天都在吃东西,喝牛奶,疯狂的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一样的站在你面前。”
“我是个人了,健康也算强壮的站在你面前,能跑跑走走,能工作能做饭能陪你逛街,可……我的寿命,注定超不过四十岁。”
“我比你大了两岁,今年二十八,我最多还能活十二年,而这十二年,只是最多,因为我的心脏没了。我心口的心脏是别人的,说不好哪一秒,它就会罢工,停止跳动,让我不甘不愿也不想,可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苦伶仃。”
南蹇明站起身。
苍白的胸膛上满布手术疤痕的朝南珠近了一步,躬身盯着她说:“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要用这场毁了我一生的车祸来偿还。”
“南珠,父亲以前和我们说过,人命……”南蹇明握住南珠哆嗦犯凉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低声说:“大于天。”
南珠抬眸和他对视。
南蹇明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的排异会长达三年吗?知道为什么我的病说好转就好转吗?知道为什么我是在你和游朝的婚礼上回京市吗?”
南蹇明一眨不眨的盯着南珠,“你知道……我为什么出车祸,差点就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吗?”
南珠是南蹇明看着长大的。
不对。
准确来说,是圈着长大的。
她身边的每个人,什么家室,什么背景,对她抱着什么想法,通通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么多年。
他只看漏了一个人。
被认真教养长大,真正正的谦谦君子江淮。
南珠的年少,单纯善良活泼,可更娇气任性并且嘴巴不饶人。
南蹇明潜意识以为江淮绝对看不上娇气任性嘴巴不饶人,还有点凶悍的南珠。
结果马前失蹄。
出国一年再回来。
南珠去了江淮身边。
南蹇明自打看漏江淮后,认真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看人。
他自认不会轻易看走眼。
先入为主的游朝不算。
大多数人心里在想什么,他都能看得透。
尤其是南珠。
南珠真的是一汪清水。
她的世界简单,思想简单,行为举止简单。
不耐了会颦眉,不高兴了会噘嘴,开心了会神采飞扬。
她的眼睛,就是一面镜子。
把她在想什么,轻而易举的显现出来。
南蹇明很认真的去分辨南珠听见这些后,会想的是什么。
可……什么都没有。
她的瞳仁黝黑到不是清澈的汪泉了,是一抹幽泉。
隐隐的。
甚至泛了丝丝的凉气。
南蹇明心里突然窜出了说不清楚的不安。
手指蜷了蜷,接着说下去,“我之所以出车祸,是因为……游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