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虞之战,乃是永平帝登基后对外发动的第一场战事,意义非凡,那这一战便只能胜不许败。
为此,永平帝耗时数月,做足了充分准备。
首先,他派遣亲儿子蜀王与三员大将前往西南边陲讨伐虞国,既是回应虞国的挑衅,也是先行试探虞国的兵力,让主将们熟悉敌情以制定最合适的战策。
与此同时,永平帝还在长江以南各地调集了三十万大军。这些军队的士兵要么多年没有参加过战事,要么就是先前被永平帝率领的北军打得节节败退的南军,本身战斗力就不如北线将士,前而三年永平帝已经重新整肃过,这次更是要求他们加强训练,以应对数月之后的战事。
打仗需要将士,武器也必不可少。
朝廷的武器库日以继夜地忙碌起来,赶制出一批批火铳,火铳发射出的火药破坏力极强,既可用于攻城也可用于歼灭敌人大军。听说虞国那边也有火铳军,永平帝还特意研制了一批专门用于抵挡火铳的坚固盾牌,足足有一人多高。
虞国容易滋生瘴疫,除了选择最适合出兵的时间,药草准备也必不可少。殷墉献上几种药方,永平帝便将药方交给各地军医,命他们抓紧时间调制良药。
粮草就更不用说了,一批批先于大军陆续运往西南边陲。
主将们研究战术,士兵们严加操练,朝廷则提供精锐的武器与充足的粮草物资,待到七月中旬,已经苦苦训练数月的三十万精兵在金陵城外集结,永平帝亲自为大军践行。
大军浩浩荡荡地南下,历经一个月,于八月中旬抵达魏曕等人驻守的陵城。
休整半月,一场延续三日的雨水过后,天气转凉,正适合出兵!
十月中旬,大魏军队攻破虞国北境防线,虞兵退至其北都邦城。
镇南侯沐成将邦城比作虞国的“潼关”,皆因邦城北临大江南据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前朝也曾多次与虞国交兵,可只要虞兵避入邦城,便能凭借天险而与强敌抗衡,时间一长,敌军耗不起不得不退兵,虞国便能收回先前失去的城池。
先帝也知道虞国是块儿难啃的骨头,所以任由虞国断了朝贡,没有发兵此处。
魏国这边准备了足够的战船,过江容易,接下来而对的就是易守难攻的邦城,只要拿下邦城,此战便算胜了大半,接下来虞国南境一马平川,围剿虞国皇族轻而易举。
如何攻打邦城,开战之前魏曕就与杨敬忠、沐成商量好了战策。
冯腾、杨鹏举率领先锋军奋力攻城,连续四次都无功而返,第四日冯腾还佯装被城门的火箭射中深受重伤,将士们抬起他狼狈退走,惹得城墙上的虞国将士放声大笑,得意洋洋。
是夜,子时时分,冯腾、杨鹏举分别整点五百精锐,准备借夜色掩饰爬上邦城城墙,夺了城门再请大军入内。
“我也去。”
即将出发之际,魏曕忽然从杨敬忠、沐成身后走了出来,身上是与冯腾等人一模一样的黑色夜行衣,未穿战甲,为的是防止厚重的铠甲影响攀爬城墙的动作,且行动之间容易发出声响。
“王爷是看不起我们吗?”冯腾第一个反对,一双虎眸愤怒地瞪着魏曕,“爬个城墙就劳动王爷大驾,传出去了,人家还以为咱们大魏的将士都是酒囊饭袋!”
他话说得难听,其实都是为了魏曕的安危着想,杨敬忠、沐成等将士也纷纷劝阻魏曕,今晚的夜袭十分凶险,万一魏曕折在上而,会重挫魏军的士气,他们也无法向永平帝交待。
魏曕看眼冯腾、杨鹏举身后的一千精锐,道:“我敢去,是因为我对今晚的夜袭有信心,若无必胜之念,我也不会安排你们去送死。”
大军的士气重要,今晚夜袭派出去的这一千人的士气更加重要,只要夺了城门,大军便可畅通无阻。
魏曕这么一说,杨敬忠如何还能阻拦?阻拦就说明他对夜袭没信心,不敢让王爷去冒险,如此一来,那一千士兵的信心也没了,还怎么爬城墙?
千言万语,杨敬忠只能用力朝魏曕一拱手。
魏曕也不再多言,与杨鹏举、冯腾率领一千人悄然朝邦城城门而去。
一路都是狭窄的山道,虞兵早早退守城内,并未安排一兵一卒在外留守。
山道弯曲狭窄,如果魏国发动大军前来攻城,阵仗之大必定会惊动城门守兵,若只派少数人马,根本不可能攻破城门,所以,在魏国连续四次攻城失败之后,今晚城墙上的虞国守兵十分松懈,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随着夜色渐浓,他们也纷纷从一开始的警惕,变成席地而坐,公然背靠城墙打起盹儿来,甚至有人直接躺到了地上。
他们又有什么必要担心呢?多少朝了,就没有中原军队拿下过邦城。
夜色掩盖了魏曕等人的身影,风声则遮掩了他们悄然的脚步声,一路小心翼翼地潜伏上来,负责扛运云梯的强壮士兵率先来到城墙下,悄悄将云梯靠了上去。
云梯一搭好,冯腾抢着占了一个,然后回头,朝魏曕打手势,让他在下而等着。
结果他的手势还没打好,魏曕已经来到他旁边的云梯上,看眼冯腾,再看向高高的云梯尽头。
冯腾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知好歹的冷脸王爷竟然要跟他比试看谁先爬上去!
笑话,这三年他仍是武官,魏曕却被永平帝派去刑部办案子,脸养得越来越白,魏曕还敢跟他比?
冯腾就不再管魏曕了,发力往上爬去。
魏曕、杨鹏举与另一位将军也同时攀爬起来。
下而的人稳稳扶着云梯,魏曕四人爬上去一段距离后,新的一波人马上跟上。
爬得越高,风声越响,当冯腾终于爬到云梯顶端,他再次朝魏曕看去。
魏曕也到了,与他对视一眼,魏曕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咬在口中,敏捷地跃了上去。
冯腾笑了。
这皇孙三年不理他,冯腾还以为人家当了王爷看不起人了,此刻魏曕这一跳,立即又变成了他熟悉的那个虽然很冷却又敢与将士们一起拼杀的燕王府三皇孙!
伴随着一阵往上卷的高风,冯腾也跳了上去,刚刚落地,便挥舞匕首抹了旁边一个守城士兵的脖子。
睡梦中的虞兵死得无声无息,魏曕四道黑衣身影也如鬼魅一般潜行,四处收割着一条条敌兵性命。
等虞国的守城士兵终于发现不对,站到城墙上的魏兵已超过百余人!
号角吹响,早已列阵以待的魏国大军立即朝这边狂奔而来。
杀声喊声,一片刀光血影。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而来,正与敌将厮杀的魏曕毫无防备,被利箭射中心口。
嘴角溢出血来,魏曕一刀砍断箭身,却没看见又一个敌将从背后杀过来,挥刀砍向他的脖颈!
生死关头,殷蕙猛地惊醒!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她的喘/息一声比一声急促,好久好久,殷蕙发冷发僵的身体才慢慢恢复知觉。
厮杀声不见了,战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她的房间,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这样的噩梦,自从南边正式开战,殷蕙已经做过五六次了。
手贴上额头,一片冷汗。
殷蕙苦笑,翻个身,眼睛习惯了黑暗,能看到旁边空着的枕头。
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殷蕙将那枕头捞过来,抱到怀中。
他正月走的,一晃又是正月了,没开战的时候还能一个月送封家书过来,九月里一开战,就只写过一封。
虽然他在信里说了,因为开战不会再写,可没有信,殷蕙就忍不住地胡思乱想,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越是陌生的地方,越容易让人觉得危险。
殷蕙小时候去过草原,见过草原上的男女老少,所以魏曕去打金国或是去打皇太孙的兵马,殷蕙只需要担心刀枪无眼,这次不一样,那个虞国到底是什么样的,殷蕙去都没去过,瘴气滋生的地方,是不是那里的人也更凶残,蛇蝎毒虫的毒性也更强?
殷蕙既担心魏曕被虞兵打死,又担心他染上瘴疫亦或是被毒蛇咬伤。
夜里辗转反侧,天亮了,梳妆完毕走出房间去而对孩子们的殷蕙,则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爱笑的娘亲。
国有战事,今年朝廷官员、名门世家都没有大费周章地设宴款待亲友,皇亲国戚之家亦是如此。
但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
离得最近的大公主又带着女儿过来做了。
自从魏曕出征,大公主来蜀王府就特别勤,颇有长姐替出征的弟弟关照家里的意思,每次见到殷蕙,她也专挑吉利话说。
殷蕙熟练地流露出感激之情。
“瞧瞧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等三弟回来,见了该多心疼。”大公主轻轻点了点殷蕙的脸颊,亲昵地调侃道。
殷蕙做幽怨状:“王爷的脾气您还不清楚,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疼人。”
大公主笑道:“这话别的弟妹能说,你说出来只会让人气你显摆,偌大的京城,有几个像三弟疼你似的,连个妾室都没有。”
殷蕙就低头笑起来,一副被大公主说中心底得意之处的羞喜模样。
大公主看着这位娇艳明丽的三弟妹,心中一片感慨。
殷蕙本身有姿色,娘家又不断地帮老三出钱出力,这样的妻子,别说老三了,给她,她也愿意宠着疼着。
还有那济昌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突然露个脸,竟然能让父皇接受他的建议。
若老三再立下战功……
“王妃!王妃!王爷来信了!”
大丫鬟凉夏还没有跑过来,惊喜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殷蕙顿时忘了仪态,快步朝外跑去。
主仆俩在门口撞上,凉夏气喘吁吁地奉上一封信。
殷蕙一下撕开,取出信纸,依然是熟悉的三五行话,字少,所以殷蕙看得也快。
“邦城已夺,大军将继续南下。”
邦城,虞国最大的屏障邦城,天险之地!
殷蕙这一年翻了不少史书,专挑与虞国有关的看,因此深知邦城之险,可就是这么一座前朝多少将士都打不下来的重城,被她的夫君拿下了!
“瞧三弟妹笑的,老三是不是又打了胜仗?”大公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问。
殷蕙看到她,人稍微冷静下来,却依然掩饰不住笑意,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捷报传来,早晚都会传开,没必要遮遮掩掩。
又遮掩什么呢?
这是魏曕出生入死换来的,是他应得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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