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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院办公衙门内,李长河早就熟悉了这里每个人,众人也都乐意听他调度。
温道离虽是文人出生,但却是镇守过边关的人,说他是武将,多了一分人情世故,说他是文人,又多了文人少有的刚毅。
他明白李长河的地位,也有意让开路,从来不拦,所以枢密院大小文书,直接到他案头,而不是温道离这个枢密副使。
随后,皇帝直接下旨给他又加了一个“知枢密院事”,知枢密院事和枢密副一样,同为二把手,为枢密使分忧,但枢密使不再,就是说他这个知枢密院事就是老大,与温道离同齐。
因为之前皇上答应迎回太子,这次没人敢不识抬举的反对了,政治就是这样的权衡,李长河为太子党让步,不反对太子回京,那皇上加他知枢密院事,太子党也明白不能跳出来得寸进尺。
没想到冢道虞因意外顶撞皇上被下,结果是李长河掌握枢密院大权,这点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枢密院跟几路大军都保持着联系,传信快马每天都会入京。
中路大军已在杨洪昭率领下顺着太行山东侧北上,到达漠州,粮草辎重交接完毕,随时可以北上进入辽国境内。东路大军则在魏朝仁率领之下到达漠州以南五十里的瀛州城以北,也交接完毕,随时可以进入辽国过境作战。
太行山以东,边关重镇是霸州和雄州,下一步,魏朝仁率领的东路军将从雄州进入辽国易州。
杨洪昭率领的大军则将从雄州进入辽国易州,然后两路大大军东西并进。
而杨文广的西路军则还在交接粮草,这点李长河并不奇怪,因为成都府路到太原并不近,比其它两路大军慢是正常的。
而杨文广在上给枢密院的书信中也透露了一些意图,说他没准备从太行山以西发兵,直接进入辽国京西路的蔚州,然后转辽国涿州,抄断辽人后路。
这招十分老辣,涿州位于易州之北,如果杨文广攻入涿州,就等于断了易州后路,两州动乱,则胜券在握。
另外一边则是吴正清匆匆的回信,说是春雨过后,梓州西北的蓬溪决堤,阻碍行进,为躲避洪涝灾害,粮队才打转圈回撤,道路修复之后马上就会北上。
李长河放心下来,他伸了伸懒腰,然后离开办公的桌子,推开门,天井假山上竹林葱郁,头顶却见不到阳光,差不多该回家了。
他刚这么想着,就有人走进来,来者是个身着官府的年轻人,名叫钱曦,此人是前年的探花,分到枢密院办事,如今是枢密院下十二房中的“在京房”长史。
这人本来就是科举出身,识文断字,懂得也多,所以是李长河在枢密院中的得力助手。
“怎么了?”他抬头问。
“王爷,是关北房发来的书信。”
李长河点头道:“拿来我看看。”
钱曦递上,他打开一看,是枢密院的火印,里面写的都是关北房枢密院下的探子打探到的辽国京西路情报。
根据情报,金人已经围困西京路首府,西京大同,但始终无法攻克,已经增兵数次,起先是金主完颜乌骨乃的嫡二子完颜离的大军,随后又是庶长子完颜亮的大军。
再随后,完颜乌骨乃的左膀右臂和他最得力的大将完颜宗弼也向西进军加入攻城,可大同镇依旧屹立不倒,连续两个多月高强度围城之下依旧没有被攻破。
金国从景国买进粮食的价格已经变成去年的五倍以上!
看到这消息,李长河心里是大喜的,西京大同,南京燕京,这两处险要关隘在太行山两侧,一西一东,上百年来死死的阻碍景国北上的道路。
可不是那么好攻破的,只要金国久攻不下,对景国就是大好消息。
西京不破,金国不会收兵,金国不收兵,辽国就无法集中兵力对付景国北伐,也不用担忧金国的突然倒戈,对景国不利,局势大好。
一旦西京太早被攻破,金国停止进军,辽国最后的抵抗力量集中在南京,到时景国不只面对辽国举国抵抗,还要随时提防金国,一旦西京道落入金国手中,那么景国可就和金国是邻国了…
李长河揉揉脑袋,头疼,到时候曾经与辽国毗邻的重镇,保定,宁化,交州三地,就会变成与金国接壤。
“金国啊…”李长河自言自语道,“可比辽国难对付多了。”金人的战斗力是不容置疑的,对辽国碾压性的胜利,对北宋直接吊打,对蒙古起初也是连战连捷,直到骄傲自大的状态下被蒙古反杀…
三月二十二日,无朝会,天气晴朗。
北方没什么大消息。
李长河难得清闲一天。
诗语筹备的咏月阁学堂请了先生,已经开始上课了,府里超过六岁的孩子都送到那去学习识字。
诗语和何芊跑去阿娇和月儿的作坊看制琉璃去了。秋儿忙着第二批两台蒸汽机的调试。
李长河没人陪,自己后山作坊查看众多工匠打磨自作镗刀的进程,他设计的镗刀图纸是镗孔刀。
如今闻风来王府的工匠已经达到一百多人,王府在后山开辟新居住区,让一百多工匠能够入住。
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没人能打造出能够使用的镗孔刀,这点他还是能接受的,毕竟这样高精度,高工艺的东西,不是短时间内能造出来的。
巡视是为了表达他对此事的重视,也让众多工匠放心,平南王在乎这件事,王府一直在意此事。
几个时辰前…
早上王府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圆桌会议,这次严昆,起芳都赶上了。
除去之前的各个管事,还多了一个新人,这个新人就是严昆收留的落魄文人方新,严昆看中他的才华,慢慢让他接管王府的听雨楼,这才几个月,就成听雨楼的管事。
和严昆的看重密不可分,当然他自身必然有实力,严昆也私下跟他是说过好几次,这人确实有本事,算术不说,处理事情十分得体。
李长河心里记下,但也不好直接提用,因为他只是落魄文人,入王府不过一两个月,已经到听雨楼掌柜的位置,再快了不好。
他第一次见这人,此人年过中旬,面貌并不突出,却也有五分俊朗,跟他比肯定是差了些的,从他汇报最近听雨楼营业情况,还说了一些改进方案来看,这人确实会做事,读过书,除此之外也看不出太多了,毕竟就是个酒楼的事。
圆桌会议几乎每次都十分圆满,因为李长河在安排这个会议的时候用了很多心理学上的知识(以后有机会说),来保证大家畅所欲言。
氛围十分好,提出问题,然后共同想出策略,加以辩论,最终合力解决。在其中,李长河只是扮演一个引导者和最终总结归纳的人。
方新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想必根本没见过还能这样议事的,一开始没有融入进来,但融入之后就十分投入,好几个管事提出的问题都是他给出的最优解决方案。
一时间,众人对这个第一次参加王府圆桌会议的新人都刮目相看,李长河也高看起来,果然就严昆所言,这人极会办事!
会散后,李长河想单独留下方新,方新也还没等他主动留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方新上前就先拱手道:“王爷,容在下冒昧,在下游历半生,也没见过这样议事的办法,不知道王爷是从哪里学来,又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