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斗与陈永福领着自己护卫从北门进入洛阳城。
进入城内,就见内中一片慌乱,东关,南关,西关失守的消息传来,给城内的军民打击前所未有的大。
到处都是社兵,乡勇,壮丁百姓们的窃窃私语:“怎么可能?这才多久,三关就失守了?王将军与陈总兵在北关才刚刚大捷,还杀贼数千呢。”
“俺就知道那些丘八靠不住,诸位乡邻,这洛阳城的守卫,还是要靠我们本地的百姓父老。”
“官兵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匪过如洗,兵过如篦。那些丘八对百姓如狼似虎,就知道杀良冒功,对上贼人,就一展莫筹了。”
“就是,那些官兵到来后,我们洛阳百姓节衣缩食,就指望他们护卫城池,看看他们拿出什么战绩,一群废物。”
“怎么办,这洛阳城能不能守住?”
那些社兵乡勇毫无顾忌的议论,任防守北门王绍禹麾下正兵营官将大声喝斥也没用。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怒骂,那些正兵营官兵或是麻木,或是神情尴尬,或是不以为然,任凭各处军心动荡。
听着那些百姓的私语,陈永福脸色难看,王斗也是心情沉重。
怪不得百姓不满,那些官兵确是太无能,太不争气了。不说历史上万民称颂,箪食壶浆的岳家军与戚家军,便是稍稍谨守军纪,能保护百姓的军队,百姓们都是满怀热爱,便如陈永福的前锋营,在洛阳城便极受敬重。
明末的军队,大多无可救药了,如果说明中起他们饱受压制,到了这明末,己经翻身做主人,地位飞速提高,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相应的品质。仍是祸害百姓有一手,让他们杀敌抗敌,却一无是处。
文人乱国,武人祸国,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还有明末这些兵痞,都是一样大大的祸害,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
一路进城,各样的怒骂不断,都是骂官兵无能,不过看到王斗与陈永福过来,那些社兵乡勇百姓立时住口,随后换上是尊敬的目光。显然的,他们口中无能的官兵,与眼前的舜乡军与前锋营军士,那是区别开来的。
“王将军,陈总兵。”
一路进去,都是向他们高叫欢呼的百姓。
越是这危急的关头,王斗的舜乡军,陈永福的前锋营,更成为洛阳百姓的主心骨。
“两位将军,这洛阳城能守住吗?”
忽然街旁一个声音传出,王斗与陈永福互视一眼,王斗微微一笑,示意陈永福讲话。
陈永福高声叫道:“洛阳城的父老兄弟们,我陈永福向你们保证,有我与王将军在,这洛阳城,定然固若金汤!”
“好!”
街巷处到处欢声雷动。
“这陈永福这样邀买人心,想干什么?”
洛阳北大街快到十字路口处,河南总兵王绍禹,领着自己亲将快到了分守藩司。那算兵备副使王胤昌在洛阳的行署,平日他到洛阳,都是居住在这里。
他从北门一路过来,街道一路都是对他们指点咒骂的百姓,骂他们官兵无能。王绍禹虽是生气也没办法,只好尴尬地假装没听到。却不料北大街那边传来阵阵欢呼。
王绍禹驻马细听,不由脸色极为难看。
王绍禹年在五十多,并无什么带兵的才能,又贪婪好货,平时克扣军饷最是厉害,也没什么想法,只想捞饱致仕。按他这种昏聩的作派,换成别人,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河南这个地方,有陈永福前锋营所在,他素有知兵的美名,麾下因为吃空饷数额不多,兵丁不但比王绍禹量多,而且还强悍。加上陈永福交好河南巡抚李仙风,李仙风早看王绍禹不顺眼,有让陈永福取代他的意思。
幸好王绍禹交好兵备副使王胤昌,看在每年大量的孝敬份上,王胤昌勉强保着他。王胤昌巴结上现今的内阁首辅,吏部尚书李日宣,念在这层关系上,李仙风强自忍住,一直没有动王绍禹。
然今时不同往日,陈永福在汝州大捷,现在又北关大捷,这军功威望早远远超过他王绍禹。若自己还没什么功劳,陈永福成为河南总兵是迟早的事。
最多因为自己是总兵,分润到一部陈永福的功劳,得到一个位高权薄的职位。这是王绍禹不愿意看到的,他在开封府,早与陈永福不对付。
平日因为自己是总兵,陈永福不得不对自己恭恭敬敬,若他当了总兵,自己脸面放哪摆?
有鉴于此,不说王绍禹着急,他后台王胤昌同样着急,三关失守后,他连忙召集王绍禹议事,也是想询问他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能不能立些功劳。
不过说句实在话,不说立功,自己能不能压住麾下那帮骄兵悍将,王绍禹都没有把握。
前些日因为他与王胤昌等人贪墨了不少福王拔下来的银两,他麾下正兵营军士都是怨声载道,很多人公然喊出要献城投敌。王绍禹没能力弹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神问卜保佑平安无事。
越是有心结,这事情似乎越反着来,耳听北大街那边欢声雷动,都是“王将军,陈总兵”的声音。在河南,他才是总兵,陈永福不过是副总兵,洛阳军民对他大骂,反对陈永福赞声如潮,连称呼都变了。王绍禹的脸色哪能不难看?
他咒骂了几句,恨恨的进入分守藩司内。
进入大厅,就见前兵部尚书吕维祺,兵备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桧诸洛阳城官吏。还有游击刘见义、罗泰、洛阳城守备,城内四个社兵总社居于厅内。
黑压压人等一片,听主座上一个身着黄袍的肥胖男子大骂:“王府拿出大批的银两,就指望你等杀贼护城。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东关与南关就丢了,一群酒曩饭袋,耗费这么多银两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骂的人正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东关与南关丢失了,随后西关又丢,福王大惊,连忙派出自己儿子出来询问原因。不过洛阳各官各将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背负责任,朱由崧气起来,连厅内所有人都骂上了。
游击刘见义是个阴森的男子,年在四旬。罗泰是个大胖子,也是年过四十,不过他肥归肥,却没有福王与世子胖得那么不象样。听世子口沬横飞,刘见义与罗泰不以为意,仍是悠然坐着。
他们知道现在城防关头,不论是兵备副使王胤昌,还是福王与世子,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被骂几句又不会死。
果然,在他们进入分守藩司后,王胤昌虽对二人有责怪之意,也只是令他们戴罪立功自赎,实际的惩罚,却一个也不敢有。这让二人更是心定神闲。
听朱由崧骂个不停,刘见义不屑地哼了一声,藩王又怎么样,自己手上有兵,藩王也不鸟他,更不要说区区世子。
重重咳嗽一声,刘见义忽然打断朱由崧的大骂:“殿下,流贼势大,几万人的围攻,末将等力有不逮,退守洛城,也是为了保全兵力,更好防守主城城门的意思。殿下不由分说一番责骂,未免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朱由崧一怔,这话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他随后想起来,不对,怎么王斗与陈永福就可以守住北关?刘见义这样一说,好象他们弃守关城还有理了?
朱由崧不通军务,想了想,正要说话,吕维祺己是厉声喝斥:“刘将军,你怎可用这种口气与世子说话?你还知不知道纲常体统?”
王胤昌也是一样喝斥。
刘见义不得不站起来,对世子朱由崧拱手:“末将失言,请世子治罪。”
朱由崧哼了一声,他的小眼看了看刘见义,他便是不通政务军务,也知道这种大敌压境的情况下,不能轻易治刘见义等人的罪。他扫了扫大厅,尖声道:“王斗他们怎么还不来?”
提起王斗,一直阴沉着脸的王胤昌精神起来,他对世子朱由崧拱手道:“殿下,下官己遣使者前往北关商请王将军与陈将军议事。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前来。”
朱由崧神情和缓了下来,嗯了一声。
吕维祺抚须微笑道:“有王、陈二位将军在,定能力挽狂澜,击退流贼。”
“吕大人所言甚是。”
堂内各官纷纷道,堂内多出一阵欢声笑语。
听洛阳官吏如此推崇王斗与陈永福二人,刘见义与罗泰互视一眼,都是脸色难看。
不久河南总兵王绍禹进来,刘见义与罗泰站起相迎,与王绍禹寒暄几句,洛阳守备,四个总社,同样如此。
论起精锐,不久前组建的社兵们,这军伍训练,可不能与洛阳城的守备官兵相比。洛阳守备官兵,战力又不能与刘见义等人的游兵相比。刘见义等人的游兵,又不能与王绍禹的正兵营相比。
虽然王绍禹等人的兵马在王斗看来不怎么样,不过对洛阳守备,四个总社来说,王绍禹的正兵营可是不得了的存在。更不说王绍禹是河南总兵,官位摆在这里,算是洛阳守备等人的顶头上司。
看到王绍禹进来,王胤昌也是神情和缓,对他说道:“王总兵来得及时,快坐下吧。”
王绍禹看到众人对自己重视,也是满意地在武将位置上首坐了下来。
这时门将来报:“王将军与陈副总兵来了。”
“太好了。”
世子朱由崧一把站起身来:“孤亲自出去迎接。”
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王胤昌与吕维祺互视一眼,都是微笑:“我等也随世子出去相迎吧。”
“正是,正是。”
堂内各官都是道,黑压压一大帮文官们,都随世子朱由崧走了出去。
王绍禹看向刘见义与罗泰,看到彼此三人脸上都是扭曲变形。
王绍禹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
三个武将又不得不一起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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