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芊不屑的看他一眼,迈开头干脆利落道:“不是。”
“那你来干嘛?”李坏不解的问,说着抄起杯子给自己倒茶。
“这是酒楼,本小姐想来就来。”
“这是三楼,别人可上不来。”
李坏喝了一口才发现是香茶,直接吐出来了。
何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爱去哪就去哪。”
李坏好笑的摇头,也不准备跟这刁蛮丫头扯皮,再扯下去她要发飙了,
不过倒是很惊讶于她的坦率,直接就说自己不是来找茬的。
他好奇的拿起桌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名字,还有开元府印,方方正正的几个大字:开元府府尹何昭。
“这是什么?”李坏好奇的问。
小姑娘本不想说,似又想起什么,不耐烦的开口:
“这是开元府告示公文,一年内抓获大小贼子案犯,年关之际要贴出来昭告百姓。”
李坏明白过来,这些密密麻麻的就是犯罪名单吗,看起来还真多。
一个开元府一年之内就有这么多罪犯,而且对比人口密度确实比后世高多了。
“我能给你个忠告吗?”李坏想了想开口道。
“什么?”小姑娘回头,一脸不情愿:“就你也敢说忠告,你懂什么…”
“我别的不懂可是懂人心里想什么啊。”李坏笑呵呵答应。
“你不过是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纨绔子弟罢了,还敢大放厥词。”何芊毫不留情的讽刺。
“你不是老说这楼里的人都是我骗来的吗,若是我不懂人心如何把人骗过来啊。”李坏笑着问她。
小姑娘愣住了,确实这听雨楼比起之前简直如同天翻地覆,明明没变什么,却变成京都最火热的酒楼之一,要知道京都酒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啊。
“哼…”小姑娘哼了一声,但心中大概也有些信了:“那你说说看。”
李坏甩了甩手中的纸片:“这东西别贴出来,要想邀功让你爹给皇帝看就行了。”
“为什么,这可是我们开元府一年辛劳的功绩,当然要让世人知道!”何芊理直气壮。
李坏不好解释,为什么?因为社会认同原理啊!
人是渴望他人认同,希望与大多数人保持一致的动物,
如果你告诉世人有这么多人都在犯罪,那么结果绝对是犯罪率会上升。
何昭想要通过这些名单来显示开元府的功绩和威严,但他却不懂心理学。
李坏相信何昭要是把这一大串名单贴出去,绝对只会进一步恶化京都治安。
李坏也头大,说出来估计何昭也不懂,谁让他家也在京都呢…
他只好换种说法给何芊解释:“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一个人想偷邻居家的羊,只是心存良知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这时你们把这名单贴出去,他看到后心中就想原来我们开元府每年有这么多坏人,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别人可以做坏人为何我不能,于是心无愧疚的偷了。”
姑娘听了他的话有些呆住了:“好像有些道理…”
“知道什么是法不责众吗?若是今年罪犯人少自然可以贴出去,昭示法度严明,警戒世人。
可人多的时候就不行,人一多民心下意识就会靠拢人多的一方,这是一种本能。
比如今年若只有十个罪犯,你贴出来百姓肯定高呼开元府办事有力,贼子罪该万死,哪怕他们是被冤枉的也无所谓…”
“我爹怎会冤枉人呢!”小姑娘生气的打断他的话。
李坏摆摆手笑道:“我只是举例而已…但如果今年开元府有一千个罪犯,哪怕他们个个罪有应得,百姓若看到民心会下意识站在罪犯那边,
会想开元府是不是徇私枉法,冤枉好人。这就叫法不责众,哪怕罪在‘众’,但也不能责,明白吗?”
何芊思考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得郑重,然后愤慨:“难不成就让恶徒逍遥法外?”
李坏脑阔疼,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猪吗,不是跟你说过这只是举例,你让你爹不贴出来,要邀功上表皇帝,反正罪犯都是他处置还不是该怎么来怎么来。”
何芊反应过来脸色微红,微怒道:“你才是猪!我只是…只是一时没想过来罢了。”
李坏笑着摇头,然后自己下楼去提了一壶酒,等他再上楼的时候小姑娘皱着眉头还在苦想:“那什么都不贴吗?”
李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道:“也不是不贴,可以贴开元府一共多少户,今年一年平安无事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之类的。”
小姑娘嘟着嘴道:“这不是废话吗?没有作乱的人多了去了,数都数不过来。”
李坏失望的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搞得何芊感觉自己的智商又受到侮辱,咬牙启齿抢过他手中的酒杯:“装神弄鬼,你不说就别想喝!”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人心总站在多数那边,这样做就是告诉百姓哪边人更多。”
李坏说着去抢酒杯,小姑娘却愣住了,这其中似乎真如那混蛋所说,有着天大的道理,
但她又不确定,她毕竟学识经验有限,只觉得他说得头头是道,很有道理。
“你还不给我?”
“哦…”何芊把酒杯塞回去,拧脖子看向别出,脸颊微红,才反应过来自己羞恼中做了很无礼的举动。
“你…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我家就在京都,京都治安要是乱了我日子可不好过,何况我是人人痛恨的李长河呢。”
李坏靠着背后的柱子,舒服的饮酒答话,真是为家操碎了心啊。
“哼,自私自利之辈。”
“嗯…”
“胆小怕事之徒!”
“哦…”
“你…我会跟父亲说的。”
“好…”
李坏悠然答道,烤着暖烘烘的火都不想挪一下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