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军舰队仍然排成两列,以左斜四十五度角径直插向明军舰队,试图趁他们刚刚改变战斗队形一举击垮他们。第一列舰队已改雁翅状为一字长蛇阵。第二列正在慢慢调整角度,要和第一列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平行的舰炮打击阵营。
阿德妮立在帅舰船头,从葡军舰队的举动立即发觉了他们的真实意图,正以扁u字形撤离烈火阵的明军战舰立即也调整了角度,双方隔着中间熊熊燃烧的火船平行向左侧行驶,同时开始互相以舰炮射击。
炮弹射的漫天飞舞,当整个舰队驶离火船区域时,双方近四十艘战舰共发射炮弹六千余枚,但是所造成了伤害微乎其微,双方的舰队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因为他们隔的太远了,近五百米的距离,如果一个士兵徒步奔跑,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炮弹从这么远的距离落下,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杀伤力,顶多算是一个铁球从天而降,连甲板都未必能砸破。
“咬住他们”艾泽格注意到这二十艘明军战舰全是五桅巨舰,火器配备精良,这绝对是明军的主力战船,于是他命令舰队紧追不舍。
经过一阵猛烈的对射,双方在甲板上的弹药全部告讫,军需兵正匆匆忙忙地从弹药舱中向外搬运着弹药,双方都有一个间歇阶段。
明军从北向南调集了大量战舰,其中拿得出手,可以称得上重型战舰的至少也应该有五十艘,决不会仅止于眼前这支舰队,艾泽格对此心知肚明,并不敢马虎大意。
但是海平面上看不到有任何其他舰只的影子,也许是因为明军的调度和指挥有他们自已的考虑,或者是不敢孤注一掷,投入全部战舰。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能趁机摧毁这支舰队的战斗力,那么自已将不用再担心明军水师会造成什么威胁了。
风帆兜满海风,战船开始加速,激起的海浪“砰砰”地猛烈撞击着船底,战船几乎是在浪头上跳跃着前进。海上作战,其实绝不象陆地上那样,大集团决战时,双方可以集中人力、物力,挑选一个合适的地点,一战而决胜负。
由于大海的特殊条件,海风、海雾都因素的影响,两支舰队在海上周旋半个月的情况也是经常可见的。但是明廷目前的财政状况支撑不起庞大的水师集结南海待战,艾泽格的海军又何尝拖的起
就算不考虑给养问题,但是将印度洋海军全部调来远东,这空城计只能玩得一时,一旦被西班牙等国知道真相,焉知他们不会趁虚而入种种因素,使艾泽格也急求一战,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也因此入彀了。
追了半个时辰,艾泽格的耐心渐渐消失了,他不能远离满剌加,留守的士兵少到明朝派上一船拿着扫帚的大妈,都能把他的全扫进大海,他必须得赶回去。
艾泽格正要下令回师,可是这时明军舰队也减速了,由于他们逃在前面,阵形有些散乱,需要重新排列攻击阵形。艾泽格大喜,明军也失去耐姓了。这就象是一场捕猎的游戏,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将落入对方的陷阱。
“回师”两个字冲到嘴边,却变成了“冲过去,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艾泽格注意到明军阵形散乱,如果迅速靠近过去,明军两翼的战舰炮口将被自已的战船挡住,而他的举动虽然有些冒险,却可以两侧舷炮同时发射。
一旦形成近身胶着状态,凭着比对方多出十余艘的战舰数目和海军人数,还可以跳帮肉搏,说不定说不定不但可以消灭这股明军,还能夺取他们的战舰和火炮,弥补火船造成的损失。
一环套一环的陷阱,是熟知葡军战斗习惯的阿德妮、熟悉人物心理的成绮韵、在尔虞我诈中讨生活的彭鲨鱼、以及熟读兵法的水陆军高级将领们还有懵懵懂懂脑筋看似不太灵光,可是常有大胆离奇想法,并且对历史似知非知的杨凌联合订下的。
用现在的话说,那是一个超级间谍、一个心理学家、一个阴谋家、一群军事家外加半个政治天才联手制订的完美计划,艾泽格虽然是个很出色的指挥官,可是他能了解的明军情报极其有限,又岂是这帮人的对手
艾泽格指挥着战舰冲上来了,果然马上把明军战舰一切两半,两侧的舷炮怒吼起来,艾泽格在甲板一阵阵的颤抖中继续下达命令:“巨人号、狮子号、伯爵号跟着我的座舰向前冲,彻底切断两翼敌舰的联系,不许它们汇合”。
“风暴号率领舰队占据有利位置相互支援,用链子弹打断敌船的桅杆,跳帮肉搏,尾翼的六艘战舰由无畏号率领左右展开”。
有条不紊的命令忽然中止了,艾泽格的嘴巴张开了合不拢来,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明军再次大出他的预料,他们根本没有费心思汇合作战,被冲开来的战舰仅匆匆还击了几炮,便扯起风帆各自逃命去了。
他们以艾泽格的舰队为中心在海上划了一个不规则的m型,逃向艾泽格舰队的后方,并且表现出要v字形汇合,堵住他们退路的模样。
“凭他们的战船和火力能挡住我们返程么”艾泽格尽管满腹疑窦,可是刚刚有一支舰队被明军的诡计兵不血刃地消灭,他可不敢再大意了。
两翼的明军战舰暴露在他的舰队舷侧,正在火炮攻击范围之内,所有的葡军舰长不需要指挥官下令,就立即命令战舰抓紧时机进行猛烈的炮火攻击,明军尽管也在进行反击,但是由于角度问题,反击显然成效不大。
战船在海浪中颠簸着,葡萄牙舰队倾泻着葡萄弹、铁链弹,试图击烂明军的帆布和桅杆,而明军则以实心弹打击他们的船舷,用霰弹暴雨般呼啸射出无数的铁钉、锐利的铁片,迫使他们的士兵伏低避让,以减小打击。
明军战舰终于完全逃到了艾泽格后翼,由于艾泽格的果断冲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他们及时逃了出去,并且重新汇合,不过二十艘战舰有四艘船帆严重毁损,机动能力大为减弱,两艘战舰分别有一条桅杆被击断,另外还有一艘战舰被巨人号在船舷上打开一个大洞。
艾泽格兴奋欲狂,他拔出指挥剑,挥舞着嚷道:“调转船头,不要让他们逃掉,这片海域将变成他们的坟场”
“艾泽格将军,发现大批明军战舰”了望斗上的水手忽然狂喊起来,艾泽格闻言慌忙登上舰桥向远处望去,只见风帆如云,一大片明军战舰从前方和左上方浩浩荡荡猛扑过来。
船行甚速,看得出那都是稍小一些的战船,而且船的型号千奇百怪,如果艾泽格熟识东方船型,他会认出那是小福船、开浪船、鸟船、鸳鸯船、广船、苍山船等各式用途的船只。
“又要火攻”这是艾泽格的头一印象,看到船来的速度,他知道向左上方迂回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立即下令道:“无畏号率船缠住明军战舰,其他船只右侧转向,绕到明军舰队后面,我要让他们自食恶果”
庞大的舰队开始向右侧移动了,整个舰队从移动阵位到重新部署,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所以他才命令无畏号缠住中国战舰,以防他们趁机逃脱。
但是中国战舰并没有逃,当远处无数的战船出现时,韩武和阿德妮便命令五艘受创严重的战船原地横船,变成一座水上堡垒,用利炮和葡舰打起了阵地战,而其余十五艘战舰也一字排开,不退反进,呈扇形拦向葡军战舰。
双方这次的对射激烈无比,彼此离的太近了,完全在各种型号的火炮射击范围以内,海中腾起一道道水柱,被击中的船舷和甲板砸得木屑横飞,双方都在不计成本地争取时间。
远处的战船越来越近了,而葡舰的转移阵形还没有完成,艾泽格放弃了迂回作战计划,命令战船穿插进明军舰队,如果明军再放连舟火船,势必双方的战船同时完蛋。
船队再一次转向,此时突然出现的明军舰队也已经纷纷包抄过来,战船追逐,浪花飞卷,恶狼一般的小战船凭借着灵活、快捷的优势迅速穿插进葡军舰队,阴森的杀气弥漫了整片海域。
艾泽格长吸一口冷气,上一次看似狼群战术,实则是火烧连营,这一次误以为是火烧连营,可是明军看来是使用狼群战术了。
艾泽格一边懊恼地命令舰队反击,一边示意各舰准备近身作战。船舷和甲板上,一根根黑洞洞的炮管喷射着烈焰天雷。各艘战船上隆隆炮声中不断传来下达口令声和复述口令声。
富有经验的葡军战舰用密集的炮火确保着右侧海域不被明军包围,以便一旦无法对峙时可以有条路让舰队突围返回。各式的战船犁开海水,波翻浪滚,就象一条巨大的鲶鱼搅动了小小的池塘,至少在这片搏斗的海域中,再无一片平静的水面。
在海战中,一般来讲,船只数量上处于劣势的一方,总是倾向于保全其船只,不使轻易受损。所以他们倾向于在敌船的下风一侧进入战斗,这样的话,一旦战事不利,他们就可以很快地顺风脱离交战海域。
艾泽格率领的是葡军在印度洋的全部海军主力,他更不愿意和明军拼消耗,如果是一场惨胜,葡萄牙必将陷入大明的报复和西班牙诸国对印度洋的争夺,两面作战胜负难以预料。
现在的情形是:葡萄牙皇家海军沿着达伽马的航迹,很轻松地在印度洋击败了阿拉伯商人,建立了一个从东非一直延伸到满剌加的贸易帝国,保障了葡萄牙对东印度群岛丰富的香料贸易的垄断地位。
而西班牙则征服了墨西哥和秘鲁,对印第安人的掠夺使美洲的金、银矿等贵重金属源源不断地涌进西班牙的金库。
发生在中国南海外的这场战争,将有可能改变这一平衡局面,直接影响到万里之外的欧州势力格局。无论是阿而布克尔克总督,还是艾泽格司令官,毕竟都是一个富有侵略姓的军人,对于政治的考虑相对就要少一些,但是现在落于下风的战斗,终于使艾泽格意识到了这可怕的后果。
“即使失去满剌加,也必须尽量保存我们的舰队”尽管葡军的主力舰队迄今为止还根本没有受到重大创伤,甚至还在交锋中给明军造成了较大的伤害,但是这个念头却不断涌上他的心头。
可是现在的战局他还不想马上撤退。宫本浩和佩德罗都反复说过明军的近战能力是十分低下的,他们缺少战斗的技巧,缺乏战斗的勇气,一向是靠绝对数量的士兵才能夺得胜利,而水师较陆军的近身搏斗更加差劲。
这一点情报他并没有弄错,至少杨凌在这段期间的确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提高水师的近身战斗能力。可是今天的进攻主力是彭家班的人马,也是王美人投靠朝廷后的第一战。
尽管杨凌待王美人不薄,不但没有削弱他的班底,安插自已的亲信,而且还在接受召安后将彭鲨鱼和他都提拔为水师提督,可是新降之人,必然有急欲表现的心情。
同时海上混战的战法恰恰是干惯了抢掠袭击为生的东海群最擅长的本领,所以杨凌和成绮韵经过再三分析,大胆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而且权力完全下放。
当然,排列在外侧并未加入混战的二十艘明军水师主力战舰并不是吃素的,他们除了负责堵住葡舰的退路,另一项使命就是督战。
海面上硝烟弥漫,鼓角轰鸣,炮声隆隆,硝烟从葡舰的船舷喷出,迅速弥漫开来,一艘艘战舰就象喷吐着浓烟的怪物,一边以炮火摧毁着敌船,一边试图以摆撞来倾覆它们,可是它们的活动空间太小,而且艹纵小船的水手技术十分娴熟,轻易地就避了开去,摆撞的结果反而使它们的火炮大失准头。
一些明军战船已经贴近了葡舰,一条条撩钩钩紧了船舷,官兵们开始登船肉搏。这些刚刚从海盗翻牌变成官兵的士兵依然保持着狂野凶悍的本姓,葡舰上的火铳轰的他们血肉模糊,掷斧劈开了他们的头颅和胸膛,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野姓。
可是真正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是葡军的小型佛郎机炮,这种小型炮近战使用霰弹,“轰”地一声巨响,便是无数的钢珠铁片横飞,射死无数登船的士兵。
而明军的火铳、弩箭,还有接应战舰上的火炮,同样拼命压制着葡舰的反击,被明军霰弹击中的佛朗机人,有的翻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有的捂着血肉模糊的面孔在甲板上满地打滚,隆隆的炮火也压制不住凄厉的惨叫。
火器的缺陷是发射速度慢,而数艘战船从不同角度同时攀登,使他们更加顾此失彼,不断有官兵趁着火炮、火铳发射的间歇跳上葡舰,然后又被反击的葡萄牙士兵杀死,或者压制下来。
有三艘葡舰已经全面进入肉搏战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上甲板,同蜂拥上来的葡军官兵在甲板上、船舱里、楼道旁亡命厮杀。冰冷的刀斧砍杀着对方的,鲜血象水一样流淌过甲板,又粘又滑。
死尸、斧头、钢刀扔的到处都是,刀斧飞舞,血光四溅,甲板上、船舱里处处闪烁着冷兵器的寒芒。近身作战,明军的优势就呈现出来。西欧的冷战兵器主要是刀、剑、斧和火枪,而大明由于兵员实在过于庞大,没有足够的钢铁来铸造兵器,所以他们使用的主要是长枪。
这些长枪,有的是用柔韧的白腊杆儿,上边只加了一个铁枪头,有的从头到尾就是一杆竹枪。葡军士兵要攻击目标一是要近战,还要有足够的战斗空间,而持矛的明军可以重叠站位,他们只需站在离对手一丈远的地方,从外围90度角的范围内即可全部进入攻击,葡军水手节节败退,战舰被明军掌握已是时间问题,有人开始缴械投降了。
艾泽格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摆脱明军返航满剌加了。右翼用猛烈的炮火撕开的缺口成了他逃生的唯一通道,舰队一边用炮火还击着明军,一边向右翼转航,这里是下风口,冲出去他就有把握逃回剌加。
真正隶属于他的葡萄牙舰队,不过才损失了三艘船而已,实力犹在,还有重整旗鼓再战的机会,如果失败,那就席卷满刺加王宫几个世纪积攒下来的金银财宝,率舰队退回印度,将来积蓄力量卷土重来。
艾泽格一边恨恨地盘算着,一边下达着命令。
阿德妮站在舰首,看到葡军舰队的动静,扭头看了韩武一眼,韩武也在盯着葡军的动向,他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挥手命令道:“鸣号,让彭提督收兵,本部舰队进攻”
明军舰队摆出紧追不舍的姿态,前方是韩武的主力舰队,后面是彭鲨鱼、王美人的狼群,最前边艾泽格的战舰鼓足了风帆,以最小的弧度飞快地脱离战场。
“轰”远处一声巨响,浪头掀起老高,船体倾侧,船板发出的咯吱吱的声音似乎也能听的到。紧接着,又一处海面冒起了高高的水柱,又一艘船剧烈地摇晃起来。
葡军舰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然高速向前行进着。阿德妮叹息了一声,默默地转过头,向船舱走去。后边,传来韩武高声喝令:“转舵,侧向驶开”
阿德妮知道,这样的局面是必然的,双方舰队的正式决战,狼群战术的猛烈袭击,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为了让艾泽格自已走进雷区。可怜的舰队,从西方一路东来无敌的舰队,控制着整个印度洋的强大武装,现在已注定了失败,永远不能翻身的失败。
这样的结局是必然的,就算是达伽马将军或者战神克尔克总督亲自来指挥,也是一样的结局。只因为,在此之前世界上没有水雷这种武器,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艾泽格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强大的爆炸力,掀得船体几乎倾倒。肉眼所及处可以击中这个角度的方位没有一艘船,而且爆炸点来自水下,他真的猜不出这是什么武器。
舰队减速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仍接踵而响,艾泽格总算认清了一件事实:不管明军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很明显,这是一种布设在水中,等待着他的舰队去碰撞的炸弹。
三十多艘战舰在艾泽格的一声令下,铁锚“哗愣愣”地沉入了海底,风帆全部放下,他们的战船就地停泊了。四周是湛蓝的海水,波涛温柔地起伏着,可是谁知道下面什么地方、什么方位还有炸弹整片海域在他们眼里都成为一片恐怖死亡之地,令他们动弹不得。
有五艘战舰被击中,其中包括艾泽格的指挥舰,由于爆炸点在水下,所以所有被击中的战舰现在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海水开始侵入,即便没有明军的阻拦,这样的军舰能否平安驶回港口都成问题。
明军的战舰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片海域,在他们的上风口虎视耽耽。葡军战舰无法后退,而向前、向左、向右三个方向在他们眼中都视若畏途,他们被困在雷区了。
相邻的几艘葡军战舰相互示意,开始缓慢靠近,搭设跳板,将几位将军接到完好无损的伯爵号上,开始紧急商讨对策。这个区域,仍在明军舰炮射击范围之内,明军正在向最好的攻击位置移动。
没有人能拿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水下到处是会爆炸的怪物,无法冲出去,直到现在他们还没瞧见那些东西是什么样子。固守原地也不行,明军不可能等到风向转变让他们顺原路退出去。
激烈的争吵让各位火气甚大的船长先生们几乎快把伯爵号的会议台捶碎了,就在这时“轰”地一声,明军开炮了。
艾泽格来不及再讨论了,他带领各位将军匆匆奔上甲板,跑到船舷向上风口了望。他的身旁就是一个仰面挂在船舷上的士兵,小半个头颅被弹片削掉了,脑浆四溢,血液凝结成了黑赫色。
另一个萎坐在地上的尸体更加恐怖,已被霰弹射的面目全非,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弹片,额头上一枚铁蒺藜深深地陷在他的骨头里,这是明军火炮特有的一种弹片。
由于全军已陷入绝望,没有人去收敛战友的尸体。艾泽格对于血腥早已司空见惯,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那名士兵的尸体,静静地注视着明军的战舰。
这些敌人,到现在为止仅仅和他有过短暂的正面交锋,他们一直在用阴谋诡计。艾泽格的海军也曾用过计谋,但是通常是用计谋配合正面作战,而直到现在,明军都是在用正面交战来配合计谋,把陷阱当成了主战武器。
艾泽格不服,他真的从心底里不服,他希望自已能象一个骑士,堂堂正正地被击败,但是明军不给他这个机会。
葡军的舰炮也开始陆续反击起来,艾泽格环顾着自已的舰队,茫然自问:难道我的舰队要就此丧送在远东要怎么冲出去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明军阵营又发生了变化。一排排战舰上冒着浓烟,那不是硝烟,一团团又黑又浓的烟低压着海面团团滚滚地顺风送了过来。艾泽格呛了一口风,立即蹲在地上咳嗽起来,前边的战船上士兵们已被持续不断的浓烟熏得眼泪鼻涕直流。
两个侍卫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赶回船舱,弄了块湿毛巾捂住了口鼻。又是非常规打法艾泽格气的暴跳如雷,所有的战舰都笼罩在团团烟雾之中,尽管有海风不断地将烟吹去,可是后续的烟雾仍不断吹来。
浓烟辛辣呛人,还夹带着股股恶臭,熏得人几乎窒息,他们已经看不清明军战舰的位置,炮手们只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瞪着红肿的双眼盲目射击。
以主力舰队为诱饵,狼群战术来驱赶,真正用来消灭葡军舰队的,是水雷战和化学武器。艾泽格知道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明军的战船实在太多了,如果每艘船上都携带了制造毒烟的物品,他的舰队官兵将被活活熏死。
艾泽格咬着牙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命令舰队强行突围,右舷三十度角,以五艘中弹的军舰为先驱,趟出一条生路”
葡萄牙海军舰队在滚滚浓烟中再次拔锚起航,士兵们流着眼泪、淌着鼻涕,闭着眼睛,摸索着升起船帆,在一串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向背向明军的右侧方出发了。
浓裂的烟模糊了士兵们的视线,使他们无法准确地追随前方趟雷的五艘战舰,同时水下一口口用铁锚固定、用绳索和竹筏牵连在水中的大缸式水雷,时不时会象摇摆的水草似的去勾挂战舰的底部,而许多用小缸半沉在水中的活动式水雷,虽然杀伤力有限,但是心理威慑作用却极大,在它们的不断爆炸下,惊慌失措的葡舰开始撞上更多的大型水雷。
第一艘战舰巨人号由于中创太多,海水撕开了几道口子,还没冲出雷区就开始沉没了。水手们哭叫着试图求得友船的救援,但是没有人顾及他们了,后续的趟雷舰抱着必死的决心绕过它,继续向前猛冲,其余战舰则紧紧相随。
艾泽格铁下心来,冷血地置自已的士兵与不顾,命令战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趟出去。他现在只想立刻逃回满刺加,只要能装载些淡水和食物,供他能够展开第一阶段逃亡就好。
其余所需的给养,他可以沿途劫掳,他必须逃回印度去,就算堂堂的葡萄牙皇家海军一路沦落成海上乞丐,他也要给阿而布克尔克总督大人保留几艘战舰,哪怕只有十艘,否则这次失败有可能成为葡国从此衰弱之始。
冒险家总喜欢一夜暴富,但是利益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一次失败,也能把他们送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前方不再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爆炸声了,同时他们也冲出了明军的毒烟阵。有五艘战舰折戟沉沙,永远留在了那片恐怖的海域。逃出来的战舰完好无损的不到十艘,其余的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
明军的舰队发现他们冲出了雷区,开始鼓帆追了过来,艾泽格匆匆检视舰队,然后命令无畏号舰长穆里尼奥任战地指挥官,率领船底漏水严重的九艘战舰与明军做决死之战,其余十一艘战舰利用争取到的时间返回满刺加。
明军大大小小的战船冲了过来,九艘转动不灵的葡军战舰很快就被狼群吞没,肉搏战又开始了。
一群拿着利斧、长剑,双眼肿的象桃子似的超级塞亚人,拼命睁开一条眼缝,用水汪汪的眸子努力寻找着对手攸乎来去的枪头。
韩武留下了五艘桅帆受创的战舰协助彭鲨鱼的船队作战,自已率领十五艘毫无发损的战舰,后边尾随着近三十条小船,朝葡军舰队追了过去。
艾泽格不是没想过满刺加有被明军分兵攻占的可能,可是他有着太多必须赶回来察探明白的理由:舰队搜刮的巨额财富不能不要;他的妻子儿女不能不管;大主教虽然是个讨人嫌的家伙,可是不能把他丢在这儿引发国王的怒火;战舰不能没有给养,除了缺少吃的,他们携带的弹药也消耗的所剩无几了。
舰队马上要驶进海湾了,前边风平浪静,没有战船在海口外阻截。“感谢上帝”艾泽格呐喊一声,声泪俱下地命令舰队后面五艘战舰利用海湾地势阻截明军追兵,为整只舰队争取时间。
幸运号当先拐进了海湾,艾泽格的伯爵号紧随其后,当巨大的船体倾斜着滑过海面,绕过港湾的青青山峰,整个平稳辽阔的海湾呈现在眼前时,伯爵号上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左边远处,一排整整齐齐的战舰正扬帆出海,那个鱼钩状的线路,一看就是在堵住他们可能的退路,但是艾泽格无暇顾及这些,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个庞然大物,那台恐怖的杀人机器。
它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黑洞洞的炮口,如果不是因为它正飘浮在自已上午刚刚驶离的海面上,艾泽简直以为这个四平八稳的钢铁巨兽是很久以前就建筑在这儿的一座城堡。
可怜的幸运号开的太快了,也许是为了避开那锋利厚重的象是能犁开山的巨大撞角,它一定在落帆抛猫的同时做过急剧的拐弯动作,所以它现在用船屁股斜对着那般巨舰的侧舷,乖的就象游弋在母鸭身旁的一只黄喙小鸭子,只是它的头顶不是温暖的羽翼,而是一排排森然的炮口。
这艘巨舰的后面,还静静地停戈着一排战舰。艾泽格狂吼一声:“左满舵、左满舵,落帆、抛锚,快快快”
“轰”,急剧转弯激起的海水象巨浪似的翻滚出去,扑到那艘巨舰脚下时已成了温柔的浪花。伯爵号险险地停住了转身,没有被那犁刀切成两半。但是随即拐进的战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可供他们转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一艘船撞在了已停稳的另一艘船尾上,另一艘和其他的战舰挤撞的船舷碎裂,两船紧紧地擦在一起。
横七竖八的战舰就象交通肇事的现场,铁甲巨舰仍然静静地停泊在海湾中,艾泽格也没有动,他注意到了巨舰船头隐隐露出几个炮口,也就是说,这艘巨舰不需要转向,它马上就可以开炮,用它的重炮把眼皮底下的小船轰烂。
艾泽格的目光继续向上移去,中国式的建筑,船舱象华美的殿宇楼阁,雕龙画凤,极尽尊荣。船头高高的旗杆上,正中间是一面金黄色的旗帜,随着海风飘扬着,斜斜的阳光,正照在杆顶,那是一条夭矫欲飞的中国龙。
有人在喊话,声调宏亮、威严,但是艾泽格不明其意,他看到,随着这句话,巨舰的船帆轰隆隆地冉冉升起来,此时阳光西斜,三面巨大如云的主帆一升起,立时遮蔽了天空,四周光线为之一暗。
混乱的葡舰官兵静了下来,惊惧地望着对方的动静。
巨帆的升起,使水中多条锚链瞬即扯的笔直,艾泽格确信,如果这些锚全部升起,他横七坚八的战舰就得被眼前这艘船全部犁出海湾。
又有人喊话了,用的是葡语:“艾泽格将军,大明大明杨凌总督阁下,要求你立即登上登上威武大将军号,向大明水师投降”
艾泽格眯着眼望去,一个脸色苍白的人站在巨舰底层甲板上,那是路易士迭戈上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