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5章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而这种在特殊时期所形成的特殊人际关系，恐怕今后也很难再有人能够复制了。
当然这在李奈看来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早就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和这些海汉高官相处。他知道这些人虽然在外面无比威严，言出法随，但私底下也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这些海汉人的学识和智力都远超普通人，但这也并不会妨碍自己与他们的交往。
席间海汉众人也会主动问到李奈家人和福瑞丰的近况，李奈都是耐心地一一作答。
如今福瑞丰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和地域范围都已远超当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些新的产业在海外各地启动，即便是海汉这个重要合作伙伴，也未必了解福瑞丰的近期发展情况。而李奈也正好通过这样的交流，去了解海汉对海外市场的需求，从而对家族产业的经营方向做出调整。
双方合作多年，彼此间的默契程度已经非常高，很多合作项目甚至根本无需开会商议研究，只要在饭局这种非正式场合简单商量几句就能定下意向和框架，然后具体的事宜交给各自的手下去操办就行了。
关于这次由李奈亲自押运的特殊货物，他也主动提了一句，不过他知道这些海汉高官并不会太在意这些小事，因为就算海汉对荷兰人的这些小动作丝毫不加限制，以及所能从大明采购到的钢铁数量，相较于昌化的产能也仅仅就是个零头而已，根本不足以对海汉造成真正的威胁。
海汉对其加以限制，一是让福瑞丰在替自己监控荷兰人在广东地区贸易状况的同时能够从中获得一些直接的收益，二来其实也是变相给荷兰人施加压力，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处于海汉监控之下，不要试图动什么歪脑筋。
果然听了李奈禀明来意后，陶东来便笑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了，只要交接转运的时候别漏了手续就行。不过荷兰人估计比你紧张多了，毕竟他们要是被查到手续不全，那可就彻底凉了！”
李奈应道：“我年初那次来三亚的时候，东印度公司那位苏克易曾隐晦地跟我提过，希望能跟福瑞丰进行更广的合作，让东印度公司能够利用福瑞丰在各地的商栈开展贸易活动。不过我当时没接这话茬，今天跟他交接货物的时候，他又主动提出要请我吃饭，我估计他还是再提这个事。”
“这主意倒是打得挺好啊！”施耐德在旁边听得分明，立刻便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以合作的名义利用你们福瑞丰的商栈来开展贸易活动，这就是打算要绕过我国的限制了……这苏克易在三亚待了几年，倒也没白待，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学了不少！”
依托于某家商号的商栈或其他产业搞联营，这种经营方式在海汉并不鲜见，但如果是荷兰人作此打算，那情况就有点不同了。
出于对东印度公司这个同行的戒备，海汉对荷兰人在安不纳岛以北的大陆海岸区域的贸易活动设置了诸多限制，特别是将允许其开展贸易活动的地区限制在了海汉下辖的各处贸易港，仅有台湾岛大员港一处例外。
这样一来，荷兰人在这一区域内的绝大部分经营活动都处于海汉的直接监管之下，随时都可视形势发展对某些商品的供应和市场价格作出调整，就如同控制荷兰人在佛山采购钢铁制品一样。
而苏克易的打算，显然是想设法绕过这些限制，扩大东印度公司在这些区域的贸易自由度。如果成功了，那还真有可能瞒天过海，避开海汉的监控。
“苏克易在三亚这么久了，怎么会不知道福瑞丰和我国的关系？他找李奈谈这事，又哪还有什么保密的可能？”宁崎不解地提出了新的疑问。
施耐德解释道：“我认为苏克易知道这一点，但他大概还是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这条路走通。只是他错误估计了李奈和我们的关系，还没走到提出具体条件的那一步，就已经被李奈揭发了！”
李奈笑道：“这大概也是因为我最近两三年来三亚的时候没那么多了，让他产生了错觉吧！不过即便是我这边回绝了他，他也有可能再去找别家商号游说，各位不可不防。”
“李奈提醒得有道理，我们别忘了，荷兰人做生意也是非常精明的，他们有在世界各地贸易的经验，肯定会有很多手段……”施耐德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当然了，我们也会有针对性的手段，回头我安排一下，先把李奈这次送来的这批货扣两个月，就当是给苏克易提个醒了。”
在南海地区处于强势地位的海汉，要给东印度公司的驻外机构的上一点眼药，那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如果苏克易没从受到的惩戒中琢磨出味道，还要尝试去找其他商家联营，那施耐德自然也会有更重的手段使出来。
“这次来三亚，就只有一个苏克易打算找你吃饭？你小子现在行情不行了啊！”陶东来打趣着转移了话题。
李奈应道：“说到这事，倒是还有一位要请我吃饭的，而且还是请了外交部的官员出面来港口等着我。”
“谁啊？”
“朝鲜世子。”李奈报出答案的同时，也在观察宁崎和施耐德的神色，既然是由外交部的田征出面联系此事，他觉得这两位应该是知情的。
果然宁崎便接过话头道：“这位朝鲜世子似乎有些事情想请教你，田征报上来，我便让他去安排此事。看来田征办事挺有效率，这么快就跟你联系过了。”
“请教我？”李奈听到宁崎的话有些不明所以：“我可没什么东西能教给这位世子，就算是做买卖的学问，那也有施总这样的名师在三亚，哪轮得到我去给人当老师！”
施耐德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能教给你的学问差不多都教了，要论做买卖的本事，至少在大明应该没多少人能比你更厉害了。”
施耐德与李奈虽无师徒之名，但的确是教了他不少商业知识，这些东西与李奈的家传本事有所不同，更多是商业和经济学的理论知识，而这些学识在这个时代可真的是别无分号，只有在施耐德门下才能学到。
以施耐德传授给李奈的这些理论知识，如果他能理解其中的五六成，就足以让他在商场上纵横捭阖，成为一代传奇。不过李奈的兴趣太杂，不太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经商这件事情上，因此施耐德也没对他完全继承自己的衣钵抱有太大的期望。
宁崎其实大概知道李凒为何想与李奈会面，不过他并不想提前给李奈太多提示，那样的话有可能会让李奈与其交流时带有太强的目的性，说不定效果会适得其反。因此对于李奈的疑惑，他最终还是没有表达更多的意见。
李奈在胜利堡吃完晚饭，还与众高官坐着聊了一阵，直到这些人都要各自回家休息，他才起身辞行。
海汉高官们的马车在私人卫队的护送之下各自返回住处，而李奈也乘上自家的马车，返回他的私人庄园。
这处庄园现在闲置的时候比住人的时候多得多，平时还得安排几个人在这里打扫卫生、修建草木、维护房屋，但李奈还是很乐于花钱维持这里的日常运转，这样他每次来三亚住下的时候，才会真正拥有回家的感觉。
回到庄园，管家便送来了好几张请帖。虽然李奈是今天下午才抵达胜利港，但显然有心人已经得到了这个信息，并且迅速采取了行动。
李奈翻看了一下，果然其中便有朝鲜世子着人送来的请帖，邀请李奈明天中午在城区的清风楼一聚。这时间地点都是李奈先前定的，显然田征在中间传达的信息非常准确，唯一的差别便是做东的一方变成了朝鲜世子。
“明天先去赴这个约，你看看有时间冲突的，便替我先回掉。”李奈舟车劳顿，晚饭又喝了一点，这个时候已经乏了，也懒得慢慢翻看所有的请帖了，便交给管家去处理。虽然不知道朝鲜世子约自己会面所为何事，但既然已经答应了田征，也不好再推辞了。
翌日上午日上三竿，李奈才从睡梦中醒来，洗漱收拾准备停当，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乘马车出了门。
待到了清风楼外，李奈下了马车，门口眼尖的小二立刻招呼道：“三少爷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里边请！”
李奈笑道：“我今日是来赴宴的，主人家可到了？”
那小二应道：“到了到了，三少爷请随小的来！”
小二将李奈带到二楼一个雅间，果然田征和朝鲜世子李凒都已经到了。两人看见李奈，便也一同起身与他见礼。
李奈年初来三亚办事的时候便已经与李凒会过面，所以倒也不用再让田征介绍身份。
落座之后，李凒便主动说道：“在下请田大人代为邀请李兄会面，着实有些冒昧，还请李兄莫怪！”
李奈笑道：“世子不必气，通常有人请我吃饭，我都很乐于赴约，何况今天还是世子做东，该在下说一声叨扰才是。”
李凒见李奈神态轻松，对这次会面应该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当下也放松了一些，笑着应道：“那李兄可以感谢田大人，若不是他帮忙，在下也很难这么顺利约见到李兄。”
田征连忙摆手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两位都是青年才俊，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交流，在下当然乐于促成此事。”
李奈昨天在席间试探过宁崎的态度，证实了这次会面的确是由官方促成。不管朝鲜世子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海汉官方对此应该是乐见其成，而了解海汉官方的态度，李奈便也能更好地掌握与对方交谈的尺度了。
李凒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性子倒是很沉稳，先招呼两人入席，然后便跟李奈聊一些时事见闻，也没有急着切入正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有一点微醺了，李凒这才开始引入正题：“在下来到海汉之后，曾听过关于李兄的种种传闻，上次在三亚有缘得见，更是对李兄的才华佩服得紧，一直想要再找机会当面请教学问，只是李兄公务繁忙，在下又暂时无法离开三亚，所以只能等到李兄来三亚的时候才能邀你会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