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雪把车上带来的包袱皮，抖开，铺到地上。
她铺垫的包袱皮是拿碎布拼出来的。
摆开之后，又找了四块砖头，把四个角儿压住。
站好位置，又从打好的包裹里，拿出要卖的碎布头儿，和做好的加工成衣。
李丽和曹换弟没准备铺摊位的，直接把两个包袱放在自己脚边，把口敞开，拿出几手大三角的布头儿，摆在上面。
这就准备好开张了。
李丽没干过小买卖，看别人都在吆喝，她张不开嘴，推了曹换弟一把。
让曹换弟吆喝出来，招揽生意。
李丽刚吆喝了两句，买东西的还没见过来几个，带着红袖箍收摊位费的就找过来了。
孙海凤今天穿的格外鲜艳，葱心绿的短袖褂子，带着大红的袖箍。一个个摊位挨个骂过来。
“你个猪脑子，摆摊儿往哪儿摆啊！我说不行，就不行!欠抽是吧？”
孙海凤骂人的嗓门大，摆摊的谁都不敢回嘴。
不为别的，单纯就是惹不起。
孙海凤可是谢德友家里的大老婆。
虽然谢德友外面有别的女人，但他也没跟这个人老珠黄的大老婆离婚。
为了不让大老婆闲着没事儿，跟小老婆们打架，闹腾得他不得安宁，谢德友把庙会和大集上收摊位费，这个油水儿足又有点儿小权利的活儿，安排给了孙海凤。
孙海凤顶着一头羊尾巴卷儿，手叉着圆滚滚的水桶腰，一路走过来，摊位上都主动把钱交到她手上。
李丽和曹换弟，为了抢好摊位，把摊子摆在了唐初雪的前头。
孙海凤先走到她们两跟前，一眼看出是生人。
没摆过摊儿的生瓜蛋子，她更不会气了。
孙海凤看她们两个人，也是没摆过摊的生瓜蛋子，直接伸出两个手指头，“你们俩人，得交两块钱！”
曹换弟眼珠子都瞪圆了。
孙海凤眉毛一挑，冲李丽瞪起眼。
“懂不懂规矩？拿钱来！”
李丽被她的大嗓门震得耳朵疼。
脖子往后一缩，“什么钱呀？”
曹换弟也缩着脖子，“我们不知道呀……”
孙海凤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上的红袖箍，“认识这个吗？看着这个，赶紧拿钱。不给摊位费的，我就让你立马滚出去！”
李丽见她胳膊上，带着袖箍，也知道是收摊位费的。
她不想拿，挤出个笑脸来，说道：“我头一天摆摊，还没开张呢，哪来的钱？”
曹换弟也随着李丽说：“是呀是呀，等我们一会儿开了张，我们再给。”
李丽最会耍嘴了，寻思着说两句好听的，就能省下摊位费了，“您先收她们的，我们这儿不着急，等开了张，我给您送过去，我这会儿是真的没带钱。”
孙海凤乜斜了李丽一眼，张嘴就骂，“放你姥姥的屁！”
孙海凤都快五十了，一脸横肉，眼皮儿耷拉，原本的大眼也变成了凌厉的三角眼。
瞪谁一眼，谁都肝颤。
跟她这儿想光耍耍嘴皮子，不拿钱，那是不见识过她的厉害。
孙海凤有个彪悍的外号，叫孙二娘。
“少在我面前耍花招儿！都不顶用！要是说两句话，就想糊弄我，这么大的庙会还收得上来钱吗？”
李丽到底是年轻，被她嘴里喷出的吐沫，喷了满脸。
孙海凤摊开手心，“我只认钱，不认人！”
唐初雪主动递过去一块钱，“给您，收好。”
孙海凤已经认得唐初雪这张脸了。
打从头一回，唐初雪就主动给她上交摊位费。
没有让她动过气，上过火，是个懂事儿的。
孙海凤低头看了一眼，一块钱是庙会上小摊子的摊位费。
她也没有跟唐初雪多要。
把钱塞进红皮革的包里。
肥硕的身子，往旁边一扭，对着下一摊位，骂嚷道：“拿钱快点儿，没看见我忙着呢吗？麻利点儿！”
又抬手，指着唐初雪，冲前后的摊主们嚷嚷。
“你们要是都跟她一样，主动把管理费交上来的，省了我多少吐沫。她懂事儿，我也不为难她！都跟人家学着点儿！”
李丽瞧着孙海凤走远了，才气哼哼地骂道：“没人要的老女人，说话比放屁还臭，怪不得谢德友在外头另找年轻的了，就她那张老脸，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的，寒碜得让人看一眼就想吐。”
曹换弟扯了扯她，“别说了，钱都拿了，你没瞧见，满庙会谁也不敢得罪她吗？再怎么说，她还是谢德友的老婆。
咱们做个小买卖，更不敢得罪她了。
李丽觉得今天真是晦气。
她往脚底下，狠狠啐了三口，“呸！呸！呸！”
连呸三口，把晦气呸掉。
她又催曹换弟，“赶紧吆喝呀……你不吆喝，哪有买卖自己来？”
曹换弟试了试，张不开嘴，又被李丽骂了，只能厚着脸皮，学着其他摊主的样子，扬声吆喝起来。
“有要破碎布头儿的没有……过来看看！”
李丽黑着脸，一巴掌拍过去，打断了曹换弟，“你这么喊谁来呀?”
曹换弟身子一歪，踉跄着险些跪到地上，扭头瞪她，“你打我干嘛呀？”
李丽的眼珠子瞪得比她还大。
“听你瞎吆喝得是什么，破碎布头儿，你咋不直接吆喝破烂呢？钱都让你给吆喝跑了！”
曹换弟心里不服，也不敢和她杠。
“那怎么喊呀？我也没干过，摆摊儿的不就是卖什么喊什么，咱们卖布头儿，我还能吆喝烧饼不成？”
李丽嘴上从来没吃过亏，“我看你就是个猪脑子！”
曹换弟扫眉耷拉眼的，不言语，却是憋着气。
李丽剜了她一眼，“吆喝布头儿多难听，你吆喝大块的的确良便宜了，人家才乐意过来。”
“那你来！”曹换弟索性不喊了。
谁能耐大谁上。
李丽被架起来，为了不输给唐初雪，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来就我来！”
李丽放开声，吆喝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瞧她们的摊子。
李丽得意地瞟了唐初雪一眼。
唐初雪没有吆喝，只低头整理，一摞一摞地，相同大小条形的布头，分成一份一份，码放整齐。
李丽冲着过来她的摊子的人的热情招呼，“你看这个花纹多好看，买了回家自己拼一下，做裙子可好看了，今年最时髦的就是这个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