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那个房间,已经没有黑羽。
驱魔队其他成员十分默契,对此事只字不提,仿佛三厘酒馆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白夜端坐于案前,旁边的黄厌正手持白布一遍遍擦拭着残月。
紫慕双手抱怀,靠在窗边有些出神,紫色发带时而随风飞扬,时而藏匿于黑发之中。
蓝桉坐在白夜正对面,手中的扇子一开一合,正摇晃个不停。
他们都在等白夜开口说话。
“白老大,你是如何得知百里府需要雨花石的?”
蓝桉终于按捺不住,索性扇子一合,开口问道:
“难不成……你真在百里府有眼线?”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白夜。
白夜徐徐睁眼,停顿片刻,他有条不紊地说着:
“耳鼠兽内丹可解百毒,加之我在百里泽身上闻到鬼草的味道。耳鼠兽加鬼草……如果我猜的不错,百里府上有人被银环蛇咬伤了。”
“银环蛇……照你这样说,被咬伤的会是谁呢?”
蓝桉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柳新神色慌张,焦急不已,必定是百里府上重要之人。”
白夜起身来到窗边,窗外便是羽山。
“百里家大小姐,百里萱!”蓝桉桌子一拍,笃定地说,“肯定是她,不然百里泽不可能亲自出马。”
“银环蛇常在羽山出没,百里萱性情温和,不喜出门,被咬之人不可能是她。”白夜抬眸眺望羽山,停顿片刻,他回头继续说,“相比百里萱,百里安安的可能性更大。”
这时,沉默许久的紫慕也开口了,她望向蓝桉:
“而百里安安仅仅是只不到百年的小妖,她的身体定无法承受两百年耳鼠兽内丹。”
“雨花石是灵石,生性温和,刚好可以减弱一切妖兽内丹的威力。”蓝桉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连连拍案叫绝,“这个时候,黑吟送来的雨花石就尤为重要了。”
“但是白夜,你为何要让黑吟去调查蛊师?”
紫慕转过身,眼神迷惑不解。
白夜不说话,暮色映入他眼中,好似熊熊大火。
“白夜,莫非你还在调查十年前的事情?”蓝桉腾地站起身,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
“水落石出?”白夜像是被无形的剑刺痛,他冷冷一笑,摇摇头嘲讽着,“怕是为时尚早。”
蓝桉无声叹了口气,继而重新坐回去,他说:
“也不知道,这个黑吟到底靠不靠得住……”
“你去找到夏笛,”白夜转头看着蓝桉,认真说道,“她便可靠。”
蓝桉在驱魔队里法力最弱,能进入驱魔队与白夜等人为伍,全凭着手里的神器天绫扇。
天绫扇可呼风可唤雨,只需轻轻一挥,天地顿变。
其实这神器本不属于蓝桉。
他曾被一名神仙于赤眼猪妖口中救下。那位神仙大概是心生怜悯,便将此天绫扇赠予蓝桉,并为他指出明路——去古淮国,找到未亡魂白夜,加入其驱魔队。
就这样,蓝桉来到了三厘酒馆,成为了驱魔队一员。
但他法力一般,并未在驱魔队斩杀妖魔时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他拿着那天绫扇,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所以渐渐的,便也得了个“闲云鹤”的称呼。
论实力他虽然远远不如其它几名队友,但有一件事情,他若排第二,整个古淮国,没人敢排第一。
找人。
凡是他想要找到的人,不出三日,必定被他发现,任别人怎么躲藏,都逃不过闲云鹤的眼睛。
当然,除了那位曾经救过他的神仙。
“那个……”
蓝桉强挤出一丝笑意,实则心里已经恐慌不已,他扇子一合,猛地敲了敲自己脑袋。
“赤丹人呢,大半天没见着了。”
说着,蓝桉站起身准备跑出去。
“慢着。”白夜及时叫住蓝桉,他朝蓝桉摊开手掌,“服下它。”
见着掌心金黄色的内丹,蓝桉感到无比诧异,他问道:
“这金毛犼内丹……给我的?”
“你的首要任务是搜索和勘察,视听敏锐度和身手灵敏度需要不断提升,而金毛犼作为犬类,它在这些方面无疑是兽类佼佼者。”
白夜话锋一转,神情严肃,他提醒道:
“但它乃千年金毛犼,内丹中蕴含巨大的能量,服用之后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感觉全身火烫、燥热难耐,需要源源不断的冷水降温。”
“知道的如此详细,难不成你以前也吃过?”
蓝桉接过内丹,还不忘朝白夜眨眨眼。
白夜微微颔首,并未说话。
蓝桉咧嘴一笑,本想直接放入口中,又想起适才白夜说的一番话,愣了一下,然后他将内丹放入胸口处,转身离开房间。
“白夜,我有一事不明。”紫慕说,“你为何……要让黑吟自称医师?”
白夜带着疲倦的神情点点头,他转过头看着紫慕,并未急着作答,似乎是在等紫慕自己回答。
“你是想告诉古淮人,医师还存活于世?”
紫慕错愕不已。
但下一刻,她又面色平静如常,似乎感到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紫慕从小便无父无母,不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也没有体会过被仇恨加持的滋味。她没体会过,但不代表没有。
那是白夜的梦想,也是这么多年以来,让他活下去的动力,她知道白夜一直没有放弃。
紫慕离开之后,黄厌已经将残月擦拭干净,白夜微微颔首,从她手中接过残月。
黄厌是驱魔队中年纪最小的驱魔人。
她跟着白夜,不像是队友,更像是丫鬟,对白夜言听计从。
兴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兴许是性格原因,其他驱魔人聊天时,她总是静静听着,很少插话。
没人知道面具之下的少女的喜怒哀乐。
“厌儿,你也发现了?”
白夜的声音温柔了些许,别人不了解黄厌,他却了解。
这个孩子犟,十头牛都拉不回的那种。
“那你为何不除掉她?”
黄厌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地说着。
此时的面具握在她手中,她的身影映在白净的剑身上,那张稚气尚未完全褪去的面容载满了仇恨。
“时机尚未成熟罢了。”
白夜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残月放回剑鞘。
“她该死。”黄厌双拳紧握,“他们都该死!”
“厌儿,”白夜忽然站起身,他认真对黄厌说道,“永远不要被恨迷惑双眼,也不要为恨而活。”
“黑羽为爱而活,可她的下场是什么?”
黄厌轻轻摇头,她双眼泛起泪光,她轻轻抽泣几声,然后一把抹掉泪水,她说:
“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这份恨,我根本无法活到现在。”
不等白夜说话,她便重新戴上面具,大步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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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两匹骏马奔驰而过。
突然,马儿脚下被一根细弱的藤蔓所缚,它蹒跚摇晃,眼看就要摔倒,百里泽眼疾手快,他拉起缰绳,及时控制住了马。
柳新在后面追了上来,他急声问道:
“二公子,你没事吧?”
百里泽微微摇头,神情却格外凝重。
“怎么了?”
柳新不明所以。
“往日城外热闹非凡,而今夜,周遭却一片寂静。”百里泽警惕地盯着四周,“看来我们要小心了。”
岂料他话音刚落,数十个黑衣人如魅影般突兀地显现在二人面前。
万籁俱寂,寒风瑟瑟。
那些黑衣人凭借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瞬间化为风,如鬼魅一般迅猛地向百里泽二人扑了过来。
他们手持长剑,眼神中闪烁着冷酷无情的杀机。
柳新持剑冲了上去,可那些黑衣人出剑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仅仅几招,柳新便被黑夜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脚给踹翻在地。
眼看一把剑就要刺中柳新,百里泽一个健步上前踢飞剑,他扶起柳新,问道:
“怎么样,没事吧?”
“多谢二公子,我没事!”
柳新环顾一周,见那些人黑衣隐匿,神秘莫测,犹如黑夜中残留的残影,在这寂静的夜晚,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他捂住胸口咳嗽几声,对百里泽说:
“公子,这些人……好像不简单。”
“简不简单,我来会一会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百里泽凌空而起,手中画影剑光芒闪烁。
黑衣人立刻围将百里泽成圈,他们十分默契地将剑抛入空中,随后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咒语。
这时,一个巨大的屏障缓缓浮现出来,将百里泽困在屏障之内。
百里泽指尖轻轻划过剑锋,画影立刻散发出耀眼的红光。
他身法灵活、剑势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举剑斩向屏障。
黑衣人明显低估了百里泽,百里泽很快便发现破绽,并一剑攻破了黑衣人的屏障。
可就在画影准备刺向为首的黑衣人之时,他们却突然化作一团烟雾,消散不见。
“那些人走了么?”
柳新疾步走了过来。
“他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百里泽摇摇头,手中的画影剑感觉到危险尚未离去,仍然闪烁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