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终归是低了头,也恰好,宫人进来通传,言道各府的王妃及世子妃都已到齐,正在殿外候着,等太后宣召。
太后这才睁眼,拍了拍旁边顾瑾的手以示安慰,开口道:“宣她们进来罢。”
话落,她又瞥向皇后和嘉宁公主:“原想着你们这几个月能有所反省,却不想……还是叫人如此失望。皇后,依哀家看,待到正元节后,你还是继续闭宫休养吧。”
嘉宁正在择选驸马,不好多加惩处,损了她的颜面,但皇后,还是可警醒一二的。
果然,太后这话一落,皇后和嘉宁公主就齐齐变了脸色。嘉宁公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已经有人陆续进了殿,她还算有些脑子,知道太后不护着她们,再继续闹下去,只会是丢了她们自己的脸,便也只能心有不甘的偃旗息鼓。
宗妇们参拜太后时,明显感受到殿内的气氛似有不对,太后更是沉着脸,只在与贵妃说话时才会展颜一笑。
今年这个除夕,宫中着实处处古怪。
顾瑾的身体实在不足以支撑她陪众人坐上大半日,为了晚上还有精神参加宫宴,便在陪太后用过午膳后,先去了寿康宫的偏殿歇息。
身上的发饰与衣裳不好打理,顾瑾只脱下了穿在最外面的狐裘与披霞,暂且卸下两根发钗,便懒洋洋德的倚在了贵妃榻上,低叹了一声:“宫里的年节可真是累人。”
尤其是自己身在其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的身上,不说全部,总有七成是满满的恶意。偏她看破也不能说破,反而要从头至尾的装作不觉,笑到双颊僵硬。
“娘娘且闭目养养精神,过会儿的宫宴可是不能缺席的。”
秋彤点上了安神的熏香,又轻轻为顾瑾捏着肩,道:“戴了半日的头饰,奴婢为娘娘按一按可好?”
顾瑾微微点头。
她手法极佳,顾瑾原本并没有什么睡意,但阖着眼被秋彤按了一会儿,倒是渐渐泛起了瞌睡,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太后派人来唤,差不多到了去往太极殿的时辰了。
顾瑾睡得头有点儿懵,单手撑额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秋彤扶她坐起身:“奴婢为您梳发整装,娘娘慢慢醒醒神。”
头发只拆下小半,重新梳整也很容易,待她整装完毕,正要去主殿寻太后时,姜妤却亲自过来传话道:“太后娘娘吩咐了,娘娘身子不便,不必跟着众人一道折腾,您且先乘御辇去往太极殿便可。”
说完,还笑着补了一句道:“那边儿许是正有人等着您呢。”
顾瑾一愣,反应过来后又颇有些不好意思。
日日都能见着,怎么还要争这一时片刻的?
*
御辇一路到了太极殿,顾瑾去的却不是摆宴的正殿,而是后殿。
林常青将她引至门前就停了下来,躬身道:“陛下就在殿内等您,娘娘且请进去吧。”
内侍为她打起帘,顾瑾提裙迈进殿内,绕过屏风,里面却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陛下?”
殿内好一会儿也没人回应,顾瑾走至书案前,就见上面正摆着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
是个半卧于榻上的女子,一身嫣红的宫装,墨发垂肩,正微低着头,动作温柔的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只一眼,顾瑾便认出了这画上的人正是自己。
“朕画的可还传神?”
皇帝的语声中透着几分不满:“这笔下的人,依朕看来,也只占了娇娇三分神韵。”
低沉的嗓音贴着颈项边传来,呼吸间的热气触到肌肤上有些发痒,直叫顾瑾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皇帝的手掌却已从她身后环过,贴在她的肚子上,温柔的轻抚,似是在与里面的孩儿打招呼。
顾瑾哪里好意思做点评?那画像中的人是她自己,无论是夸是损,都像是在自吹自擂。
“……陛下是什么时候画的?臣妾怎么不知?”
皇帝笑了一声,道:“娇娇音容样貌朕都记得清清楚楚,便是不对着你,朕也能作画。”
“只可惜朕的画技有待精进。”
“待朕画到满意时,便将之悬挂于勤政殿内,如何?抬眼所及,也可聊慰相思。”
“这哪成?”他雷厉风行惯了,顾瑾生怕皇帝当真动了这心思,急急道:“这画不庄重,怎可现于人前?”
莫说画上人半卧半坐的姿态,就那未着鞋袜,赤裸的双足,就不太成体统。
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她怕不是要彻底背上了妖妃的名号。
皇帝闷笑,胸腔的震动从紧贴身躯间传来,顾瑾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皇帝哄逗了。
想也知道,皇帝怎么会任由旁人看了她赤足的模样?
顾瑾微恼:“陛下!”
皇帝微微收拢双臂,轻哄道:“别动,娇娇。”
“朕喜这般抱着你。”
“妻与子皆在朕怀中,便算圆满,夫复何求?”
这句话由心而发,是皇帝当下最真切的慨叹。
前三十多年的生命里,皇帝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一个人。缠绕他最多的是责任,推着他向前走的是形势。
唯一叫他彻底乱了方寸的,就是怀中的这个小姑娘了。
从最开始的几分对故人的缅怀,到对她心生怜惜,后又多了浓烈的占有欲,当真是情不知所起,却已是泥足深陷。
顾瑾原本还想挣开,听他这般说,却是悄悄红了耳尖,心中温暖。
她也很喜欢的,只他们二人,没有皇后,没有那满宫的妃嫔,像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若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顾瑾索性往后靠去,任由自己彻底的倚在皇帝的胸膛之间,虽声如蚊蝇,但在寂寂的殿内,也足以叫人听个清楚:“那就多抱一会儿吧,夫君……”
皇帝身躯一震,手掌下意识的用了些力气,肚子里的孩儿似有不满,大力的踢腾了一脚,那力道隔着厚重的衣裳都传到了皇帝的掌心之中,惹得顾瑾轻呼了一声。
“陛下……”
皇帝自知有错,忙在她肚皮上抚慰着,直到确认了孩子再无动静,才满含着愉悦,哑声问道:“娇娇刚刚叫朕什么?”
若是面对面,顾瑾此时定是要虚张声势的瞪他一眼,可惜她半靠在男人的怀里,也只能修囧道:“没叫什么,陛下没听见就算了。”
这怎么能行?
这一声夫君对皇帝来说可是意外之喜,小姑娘在房事上还算放得开,有时候还会主动求欢,但哪怕床榻间情迷意乱之时,她也是满口的陛下,时时都用着敬称。
皇帝试着诱她改口,可或许是她对自己敬重太过,每每憋红了脸也迟迟开不了口,似乎这一声夫君,要比身躯交媾更叫人羞耻。
在这称呼之事上,皇帝可是遗憾了许久,也一直锲而不舍的诱哄她。
没想到这求之不得的,突然就如愿以偿了。
“朕想听,娇娇再大声些,叫朕一声可好?”
顾瑾:“……”
一声夫君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任谁家夫妻情浓时,也都是夫君,郎君的换着叫,但用在皇帝身上,顾瑾就总是觉得别扭。
掩于情爱之下,她对皇帝怀有极为浓重的敬重,这声夫君叫出口,就像是冒犯了帝王一般,总有些失了尊敬。
“娇娇?”
皇帝仍在催促:“叫朕一声,就当是送与朕的新岁贺礼如何?”
“那陛下是不要这份礼了?”顾瑾面颊绯红,强装镇定的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来,上面鸳鸯交颈的图纹栩栩如生,正是皇帝找她讨了许久的东西。
从定情之时拖到现在,其实顾瑾早就绣好了,只是觉得这小女儿家的样式挂在通身威仪的帝王腰间,实在是难为情,便一直压在箱笼下。
今日能重见天日,还是顾瑾早上看见那压祟钱,有些情难自禁,这才拿出来的。
“不如就由陛下来选,是想听臣妾叫您一声,还是要这荷包?”
顾瑾眼中闪过狡黠之色,索性让帝王自己取舍。
皇帝:“……”
这情况皇帝着实是没料到,他微眯起眼,眉头微挑:“欠了朕半年多的东西,如今倒被你用来讨价还价了?”
皇帝欲要去拿,顾瑾却紧紧将荷包护在怀里,哼了一声道:“陛下难不成还想抢么?您只管先选便是,可不好贪心。”
皇帝险些被气笑了:“娇娇会与朕耍小心思了。”
他略沉吟了片刻,道“只是朕贪心惯了,荷包也想要,这声夫君,朕也想听。”
皇帝一把揽住小姑娘的膝弯,在她的惊呼声中将人打横抱起,于书案之后坐下,稳稳将人圈在腿上。
分明有那个力气直接将荷包抢走,皇帝却并不着急了,大掌蜿蜒向上,钻进小姑娘的衣襟里,有些粗粝的手掌摩挲过柔嫩的肌肤,最后停在了最近长势甚好的两团之上。
“荷包是不是给朕的?可要现在给朕系上?”
皇帝颇为温柔的逼供,在那丰盈之处轻慢的揉捏,手段算不得残忍,对付顾瑾却正正好。
这里可是太极殿的后殿,比之那次在勤政殿还荒唐!
她又惊又怕,但孕中的身体格外敏感,温热的掌心和皇帝腕间冰凉的佛珠齐齐贴在身上,冰火两重,伴着酥麻感,一阵阵的传到心尖儿上。
顾瑾缩拢着身体,裙摆下的双腿绞紧,浑身都在微微打颤,一声娇喘的嘤咛不受控制的从唇边溢出,刺激又羞耻。
“别!陛下!”顾瑾连连求饶:“是您的,荷包是您的。”
强权之下,当真是容不得顾瑾不屈服。
但皇帝却并不满意,看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人儿,沉声问道:“娇娇该叫朕什么?”
好在他的手掌没再乱动,只安安稳稳的停在那里,顾瑾脸上红潮未退,也总算喘匀了气,无力的拳头软绵绵的捶在皇帝胸口,闷着头不肯出声。
这登徒子般的行径,也不知皇帝是从哪里学来的。
皇帝声音淡淡,却暗含威胁:“娇娇刚刚可是情动了?此处虽不太方便,但朕亦可帮你。”
“只是若弄湿了衣裤……玉清宫离得远,怕是不好替换。”
顾瑾挺起腰身,气道:“陛下!您说什么混话呢!”
皇帝没有言语,只将手掌从她胸前移走,一路向下,繁复的衣裙阻止不了他分毫,一路摸寻到了腰间。
顾瑾的肚子系不了腰带,倒是让皇帝省了些麻烦,直接探到了罗裙的系带之上,只稍一用力,就能解开,少了层阻隔。
殿外传来了林常青的通禀声:“陛下,再有一刻,便该入席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皇帝回应着,手中动作有条不紊,分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夫君!”
千钧一发之际,顾瑾终于叫出了这一声,皇帝也应声停下。
他眉目含笑,凌厉的面庞也柔和了许多:“你瞧,这一声叫出了口,也并不会那般羞于启齿,是不是?”
顾瑾咬牙,不肯说话。若非马上就是宫宴,她不好在众人面前丢脸,只冲皇帝这恶劣的行径,她也绝不会屈从!
皇帝将人拉起身,他自己一身龙袍只压出了些许褶皱,稍抖一抖,便再看不出痕迹,狼狈的还是顾瑾,衣裳松散的厉害。好在胡闹时皇帝并未碰花她面上的胭脂,不然今夜也就无需见人了。
皇帝没叫人进来伺候,亲自动手为她整理,收拢好衣襟,系紧散开的衣带,待都整理完毕,才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正落在那艳丽的花钿上,道:“本想今夜守岁时再与你说,但朕有些等不及了。”
“娇娇,新岁喜乐。”
“你送朕的新岁贺礼,朕很喜欢。”
顾瑾的气恼随着这话戛然而止,虽碍于颜面还绷着脸,心中却早就软成了一团,分外的好哄。
尤其是她看着皇帝心满意足的样子,此时反倒是心虚更多一些,无论是荷包还是那一声夫君,比起皇帝给自己的,都实在是轻如鸿毛。她何德何能呢?
顾瑾心想,若是皇帝喜欢,或许她也不是不能多叫两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