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位处京城西郊,背靠荆山,前临洒河,不仅占了个风水宝地,寺庙更是由先祖皇帝下旨建造的。
大晋朝崇佛也算是皇室牵的头,皇觉寺内就供奉着自开国至今七位先帝,十三任皇后的灵位,平日里由寺内高僧诵经超度,逢祭祀的大日子就连皇帝也会亲自驾临,拜上一拜。
这样一座备受推崇,香火不断的寺庙,今日却格外冷清。
顾瑾昨夜担惊受怕,此时早已体力不济,只惦念着禅室里的隐患,这才强打起精神由青玉扶着出了房。
只是走着走着,直到快进了前殿,竟也只是看到了几个洒扫的小沙弥,没有半点儿香的影子。
顾瑾顿住脚步,低声对着青玉道:“你且上前问问,今日寺里怎的如此冷清。”
这份冷清叫顾瑾心生不安,若跟禅室里的男人有关,那可真是在劫难逃。
青玉听话的去了,没一会儿就转了回来:“姑娘,问过了,小师父说是寺里的大佛要重镀金身,故而寺门暂闭一段时日。”
顾瑾沉默,这理由似乎合乎情理,但又处处透着古怪。
“姑娘,咱们还去前殿么?”
看时辰,前殿的僧人已经做完早课了,人来人往,禅室的人也该早被发现了才对,无论这人身份如何,怎么竟然一丝声响都没有?
正当顾瑾犹豫不决的时候,两名黑衣劲装的男子突然拦在了面前,神色虽称不上不善,但也绝不温和。
“可是永定侯府二姑娘?请随我等走一趟。”
说完似乎就要动手请人。
青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挡在了顾瑾身前,梗着脖子道:“你们是何人?既知我家姑娘是永定侯府的,怎么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寺里劫人!”
“姑娘请先别急。”不远处又走来一人,与之前的两人相比,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看着年纪该是约有四十余岁。
林常青走到近前,暗自将顾瑾打量了一番,小姑娘面色苍白,神情防备。
昨夜里的事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按说这般罪过直接杀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主子却全然没有追究的打算,似乎就打算轻轻放过了?
林常青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对着顾瑾也不敢得罪,只躬身行了一礼,笑呵呵道:“二姑娘该是记得,我家主子昨夜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主子现如今想请您过去一叙,不知二姑娘肯不肯赏脸?”
顾瑾看他的态度,敢在皇觉寺明目张胆堵人的,必定有权有势无疑,这一点倒是没料想错。
只是被伤了,一没报官二没直接绑了她,是不打算闹大么?是胸怀宽广?还是与侯府有故,不好对她下手?
顾瑾谨慎问道:“敢问您家大人是京里哪户人家?”
林常青笑了笑:“等顾二姑娘去后自然就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林常青见她站在原地默默不语,只当她是被吓破了胆子,不由催促道:“二姑娘,原本您不也是要去寻主子请罪么?左不过都是要去的,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呢?”
虽说是来请人,但本来也没有顾瑾拒绝的权利。
顾瑾只好同意,刚要抬脚跟他们走,却又被林常青抬手拦了下来。
“二姑娘还是独自随我走吧,免得扰了主子休息。”
青玉一听,立马便要反对,却被顾瑾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你先回去,不必担心,若那位大人要对我做什么,也无需这般气气的来请了。”
青玉还是不放心,但见顾瑾那不容拒绝的神色,还是乖乖停在了原地,看着自家姑娘渐渐远去的身影。
……
顾瑾跟着林常青,一路上每隔三丈远就能看到值守的护卫,整个前殿都被重重包围,透着一股子冷肃的气息。
这让顾瑾心里愈发沉重起来。
这么多的护卫,各个都是训练有素,可不是一般权贵家里能养出来的。
莫非是哪个皇亲国戚不成?顾瑾心底隐隐猜测着,她昨夜不曾注意到那男子的容貌长相,如今胡思乱想一通也没什么思绪。
索性这一路不算长,等跟着林常青进了禅室,只稍一抬眼就瞥见了禅室中央那道肩背挺拔的背影。
这身影与昨夜里的那道轮廓逐渐重合起来,顾瑾松了口气,看他尚能端坐,想来是没伤及要害。
那人似乎正翻阅着桌案上的佛经,哪怕是听见了响动,也并没回过身来。林常青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陛下,永定侯府二姑娘到了。”
陛下?!!
一句话,炸得顾瑾耳边嗡鸣声不断,立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禅房内格外响亮。
“臣女参见陛下!臣女误伤龙体,实在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赐罪!”
顾瑾跪伏在地,须臾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若说先前还存了几分侥幸的心思,那现在便已然没了盼望。
伤了当今圣上的龙体,这罪过不累及九族就是万幸了!永定侯府累世的清名,父亲用性命换来的功绩,或许都会在今日给自己陪葬!
顾瑾惨白着脸色,唇角紧抿,纷繁的思绪交错闪现,早已没了往日的冷静。
若早知昨夜的男子是皇帝,她就算是被活活掐死在榻上也不敢还手!
如今后悔为时已晚……
“请陛下明鉴,昨夜之事全是臣女个人所为,与旁人无半点关系,要杀要剐,臣女都认!”
“只盼陛下开恩,莫要牵连永定侯府,也别……也别因臣女的罪过,累及家父英烈之名……”
抱着必死的心态,顾瑾结结实实的嗑了三个响头。
林常青听着那磕头的动静,都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实诚,这头都该磕破了吧?
只是小姑娘再可怜,也轮不到他一个阉人来心疼,林常青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站着,旁观了一场皇帝吓唬小姑娘的好戏。
顾瑾是真的被吓到了,偏皇帝还迟迟不出声,犹如一把刀架在脖子上悬而未落一般。
就这样跪着等了许久,膝盖上的痛感渐渐清晰,顾瑾身体都跟着微微颤动,这才听见那背身端坐的人开了口。
“你的父亲,是已故永定侯,顾丛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