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表情看起来那么期待,声音也如此热切,让陆霄实在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小穿山甲两只前爪里捧着的白蚁卵扒拉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紧跟在小穿山甲山后的边海宁已经猜到这个小家伙是想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食物分享给陆霄。
看到陆霄把那坨白花花的卵接过去,他吓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
“霄子,你真要吃啊?”
“孩子费这老劲拿回来的,不尝尝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而且白蚁卵确实也能吃,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不会这么直接吃就是了。”
陆霄笑了笑,视线转向掌心里的东西。
刚刚从腐烂的木头里刨出来的虫卵难以避免的会混进去一些泥土和木渣。
陆霄用指尖从那坨白花花的卵里拈了一小团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送到了嘴里。
抵住齿关,将一粒一粒绿豆大小的卵用舌尖碾开,一股对于人类来说比较奇怪的味道便弥漫了开来。
微酸,微苦,又带着一点刺激性的辛辣和难以掩盖的土腥味。
陆霄咂了咂嘴。
这味儿莫名的有点像以前他去某个苗家村寨,当地人请他吃的那个生蜂蛹的味儿。
一个是幼虫,一个是幼虫的原始形态,味道相似倒也挺合理。
“真吃了?啥味儿啊?”
边海宁在一旁看着,一双好看的剑眉也忍不住拧成了麻花。
虽说东北人也吃蚕蛹,但是眼见着陆霄把这刚从木头里刨出来的白蚁卵吃进嘴里,这个冲击感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还算能吃的的味儿,你要尝尝吗?”
陆霄笑着把手扔了过去,边海宁赶紧往后跳了两步狠狠摇头,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写满了抗拒。
“吱吱……”
小穿山甲看不到陆霄的表情,也听不太懂他话的意思,只能吱吱的冲他叫。
这一次的声音大概是因为想表达的意思有点复杂,听起来很模糊,但陆霄还是大抵明白了它的意思:
好吃吗?你喜欢吗?你喜欢吃的话我再给你整点儿。
“不了宝宝,不用了,你自己吃,自己吃就行……”
陆霄赶紧伸出手拍了拍小穿山甲的小脑壳,把剩下的白蚁卵送到小家伙的嘴边,让它自己卷食干净。
白蚁卵虽然在一些地方是难得的美味,但也得淘洗干净,加上各种配料搅拌腌制之后,味道才好。
就这么干挖出来塞嘴里,那个味儿,嗯……
为了鼓励孩子吃一点可以,再多就不礼貌了。
满心期待带回来的好吃的并没有被吃完,小穿山甲看起来有点失落,但还是乖乖的把陆霄手里的白蚁卵舔吃干净了。
“这东西虽然不太好吃,不过倒是提醒我了,白蚁窝的附近有另外一种咱们能吃的好吃的东西。”
陆霄伸手,在小家伙坚硬的背甲上敲了两下:
“乖宝,带我去你刚刚找到的这个白蚁巢?”
吱!
感觉到自己又有用了,小穿山甲立马精神起来,晃着小身子啪嗒啪嗒的就往林子里跑。
陆霄顺手摸了个袋子,就跟了上去。
因为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离的又不很远,没走多一会儿,小穿山甲就把二人带到了地方。
陆霄四下环顾了一圈。
果然,除了那棵已经倒下来的腐木之外,附近的地上还鼓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土包。
那可都是白蚁窝啊。
陆霄走到其中一个土堆附近看了看,然后蹲下身扒开遮挡着的杂草,一小丛顶着浅褐色菌盖的菌子就露了出来。
“还真有,今天晚上咱能吃顿好的了。”
陆霄嘿嘿一笑,伸手把那丛细长杆的小菌子全都摘下来放进袋子里。
“这是啥蘑菇?小时候在山里捡蘑菇的时候好像没见过这种。”
边海宁也凑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咱老家东北那边肯定没有啊,这种菌子南方才有。”
陆霄从袋子里摸出一支菌子递给边海宁:
“这个叫鸡枞菌,是一种和白蚁巢共生的特殊菌子,味道特别鲜美。”
“鸡枞?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边海宁拿着那支菌子想了好一会儿,一拍脑门:
“是的,我就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聂诚那小子经常说这个好吃,还有什么见手青?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蘑菇吧?”
“对,见手青也是很有名的美味,不过那东西毒性很大,处理不好吃着容易见太奶。鸡枞没有毒,而且味道也不错,我个人来讲更喜欢这个一点。”
“那也太邪乎了,听说云南那边年年都有好多吃野蘑菇中毒见小人被送进医院的。
咱这山里可没那个医疗条件,还是别冒险了。”
一听可能会见太奶,边海宁那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是啊,山里没那个医疗条件,万事还是谨慎些。
你在这附近转一转,有小土包的地方都可以把草丛扒开看看,有和这个长得一样的就摘。”
陆霄指了指边海宁手中的那支鸡枞。
把边海宁支开之后,陆霄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轮到他表演的回合了!
在雷达地图上标记了鸡枞之后,原本空荡荡的小地图上,便出现了零零星星的白点,加起来得有十几二十处。
走到其中一个标记处,把附近的杂草拨开,就能看到长得肥厚饱满的大支鸡枞。
再也不用费那么多眼力去找蛛丝马迹了。
无痛采菌子!爽!
看着袋子里越来越多的鸡枞,陆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采着采着,陆霄忽然想到一件事。
也不知道这个标记功能能不能标到已经被采摘下来的物品。
比如……被松鼠们储藏起来的坚果。
这要是也能显示出来的话,那标记一下,岂不是雷达上显示出来的就全是储量丰富的资源库了?
不过这么精准的掏法,会被一整群雪地松鼠追杀吧。
陆霄笑着摇了摇头。
也就想想,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鸡枞采下来要及时食用或者处理,不然很快就会腐坏。
所以陆霄也没摘那么多,采够了估摸着够三人吃的份量,他就招呼着边海宁去找水源了。
把采到的鸡纵菌洗干净,又打了些水回来,陆霄架起了锅子。
开整!
锅里倒上底油,等烧到微微起烟的时候,把洗干净沥了水的鸡纵放进去煎炸,直到那股特殊的香味逸散出来,整个菌身也变成了焦脆的金棕色,就夹出来。
上面稍微撒一点盐面儿,就可以吃了。
这要是在家的话,可以炖只鸡做鸡纵鸡汤,或者在大棚里摘些青红椒来炒,都是极好的。
只可惜现在人在外面,条件有限,只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来烹调。
不过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上等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方式,就足以发挥出它的美味。
边海宁学着陆霄的样子夹了一筷子鸡枞,蘸了点盐送入口中,只轻轻一嚼,眼睛就瞪大了。
好吃,真的好吃!
最外层已经煎的微微焦脆,但是肥厚的肉质又使得菌身里锁满了鲜甜的汁水,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爆汁。
最奇妙的是明明只放了盐,但是充斥在口腔里的却是一种异样的鲜香。
牙齿在切断菌肉的时候,那脆韧而肥厚的嚼感,又像是在吃某种肉。
难怪聂诚那臭小子每次提到这东西的时候都两眼冒光。
吃过这样的好东西,确实会一直惦记着啊。
一边感慨着,边海宁一边又赶紧夹了两筷子塞进嘴里。
难得有机会吃一次,可得多吃几口,下次再吃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边海宁这一边煎一边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陆霄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正在那儿埋头翻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霄子,咋不吃?”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一下了。”
陆霄嘿嘿一笑,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冲着边海宁晃了晃。
卫星电话。
“踏马的,你小子是真坏啊!你这不得给小聂馋的嗷嗷叫啊?”
一看到卫星电话,边海宁就知道陆霄这是要干啥了,笑骂道。
“没事,我特意多采了一人份的,咱俩吃完这顿,我把剩下的都炸成鸡枞油给他带回去。
炸过了之后就不用担心保存的问题了,能放老长时间了,馋他一手也不算我缺德。”
陆霄一边说着,一边拍了张照片,以文件形式给聂诚发了过去。
据点中,这几天被小崽子们折磨得焦头烂额的聂诚眼里已经完全没了光。
这会儿他刚从大棚里摘了两个西红柿,坐在院门口一边吃一边吹风,一边思考人生。
卫星电话他是随身揣着的,就怕会错过陆霄那边的紧急联络。
正吃着,腰间的电话滴滴响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把剩的半个西红柿塞进嘴里,把手在裤子上抹了抹,聂诚赶紧掏出电话。
文件?
点击接收,等文件接收成功之后,他点开了那张图片。
10秒钟后,陆霄那边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聂诚的惨嚎就响了起来
“陆教授你太过分了陆教授呜呜呜你吃就吃嘛你偷偷吃就好了还给我发过来做什么呜呜呜我惦记它都惦记好几年了呜呜你不在家那些小家伙一个赛一个的皮一点话都不听这么大个家我只指使得动墨雪呜呜呜你俩啥时候回来呀我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聂诚一口气说了两三分钟。
陆霄和边海宁对视一眼。
好家伙,原本只是想逗逗聂诚,没想到直接给人心态逗崩了。
这几天他在家是都经历了啥呀?
“小聂不委屈嗷,我不是光发来馋你的,我给你也留了一份,炸成鸡枞油给你带回去。
你们云南那边不是常用这个拌面吗?这些回去够你吃两顿了。”
陆霄赶紧哄道。
“真的?有我的份啊?”
电话那头的哽叽戛然而止,聂诚的声音都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当然啊,怎么可能吃好吃的不想着你?”
陆霄笑道:
“我们这趟出来还碰到了野大豆,就是野生的毛豆。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豆腐吗?我捡了一些豆种带回去,咱们种上。
这边植物生长速度比外面快很多,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熟,到时候磨豆浆给你做豆腐吃。”
“好!”
一听陆霄留了自己的那一份,还惦记着豆腐的事儿,聂诚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那,陆教授你和连长多在那边逛逛,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能带回来!我还可以坚持!你们晚回来几天也没关系的!”
听得陆霄哭笑不得。
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呢?
当初几只小雪豹刚出生的时候,他好像就是用肉干哄墨雪带孩子的。
该说真不愧是被聂诚从小带大的吗?
吃完了晚饭,陆霄把采给聂诚那一份的鸡枞炸成香香的鸡枞油,晾凉之后灌进小瓶子里拧紧。
这会儿小穿山甲也吃饱喝足爬回来,凑到了陆霄的脚边。
“谢谢你今天给我带吃的啊,要不然我还真没想起来能采些鸡枞回来吃呢。”
陆霄把小穿山甲抱了起来,笑着说道。
毕竟只是初级的沟通技能,小家伙没办法理解太透彻,却也隐约能明白陆霄是在感谢自己给他带了吃的。
之前心里那点小郁闷一扫而空,它开心的在陆霄的怀里扭了起来。
“这就扭起来了?让我看看谁家的宝宝这么懂事还这么可爱?”
陆霄忍不住伸手去挠小穿山甲的小粉肚皮,这么一挠,它扭得更起劲了。
在那儿逗小穿山甲逗得正开心的陆霄丝毫没有发现,身后幽怨的小眼神正在盯着自己。
老二蹲坐在帐篷里,扁着小嘴拉着脸,委屈屈的看着和陆霄玩得开心的小穿山甲。
爹爹怎么那么喜欢它!
爹爹都没夸过我!
就因为它给爹爹带虫吃了?
它怏怏不乐的爬回帐篷里,赌气把头埋在睡袋下。
陆霄也没在意,只当老二是玩累了早早睡了,收拾好了东西就和边海宁一起钻回帐篷里休息。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陆霄和边海宁已经睡熟,但一双幽幽的小眼睛却悄然睁开。
柔软的肉垫和轻巧的步伐让它即便在狭小的帐篷中行动也不会发出一丝声响。
它爬到帐篷帘子边,伸出小爪子熟练的勾住内部用来封闭帐篷的锁扣-跟着陆霄出来这几天,它早就已经看明白了锁扣的构造。
片刻后,小小的缺口处挤出去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身影,颠颠儿的消失在零星月色中。
………
晚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