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牙郎和宋衍深就到了离府学最近的那个小院子。说是离得最近,只是在这个牙郎手上离府学最近的一套,而不是指院子本身的位置离府学最近。
这个小院子和府学隔着两条街,走路要一刻钟。院子不大,里面只有两个屋子,连灶房都没有,如果要开火做饭,要么用炉子,要么在院子里面搭一个露天灶台。
“这院子的格局,好像有些怪。”宋衍深打量了四周,慢慢说道。
“秀才公真是慧眼如珠,这都让您看出来了。”牙郎见宋衍深提起,这才补充道,“本来这边和隔壁那边连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院子。这房子是隔壁沈娘子的,她男人去年走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两个人,儿子才堪堪周岁。
她婆婆是个偏心的,只喜欢家里的小儿子,以前大儿子还在的时候,就老从大儿子家中搜刮东西补贴小儿子,现在大儿子走了,当娘的也没多伤心,大儿子的头七还没过呢,就想把沈娘子赶出去,好霸占她的房子给小儿子住。
沈娘子是个绣娘,平日里给大户人家干活,也认识一些夫人小姐,求贵人帮了忙,才把房契上的名字改成儿子的,这样别人就没有理由占了。可是到嘴的肥肉飞了,她婆婆怎么能甘心,硬说屋子空着没人住容易招脏东西,就时不时地带着小儿子过来住几天。
沈娘子没有办法,别人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把院子一分为二,一半自己住,一半租出去,这样就没有空屋子了,她婆婆来了以后发现没有住的地上,除了打地铺别无他法,自然就闹不成了,这样她们孤儿寡母还能多个进账,一举两得。”
“这屋子之前有人租吗?”宋衍深对于别人的事,听听就算,并未往心里去。
“有人租,也是书院的学子。”牙郎答得飞快,实诚地说道,“这事也怪我,当时往外租的时候,没把这房子的情况介绍清楚,后来那人听说这房子是隔壁沈娘子的,就嚷着要退,说沈娘子是寡妇,命硬又克夫,会坏了他的运道,他不能住这种房子。
人家要退,我也不能硬拽着人不让走,只能让他退了。现在您来租,我就提前把情况跟您说清楚,您要是介意的话也没事,我那还有别的院子,就是离府学远了些,房子的大小远近都不如这个合适。”
对于寡妇晦气这一说,宋衍深其实不怎么在意,只是失了丈夫的可怜人而已,生活本就艰辛,不必再雪上加霜故意苛待她们。
只是宋衍深有一个问题:“我若是租房,这租子应该是交给你吧?”
听宋衍深这么说,牙郎便知他看中了这处院子,连忙打包票道:“给我就行,所有的事都是我来,沈娘子根本不插手。我知道您是读书人,名声是一等一重要的东西,我心里都有数,不会坏您的名声。既然两边隔了这道墙,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两方天地,不会有任何接触。”
“这院子,一个月多少银子?”宋衍深问道。
这里距离府学近,大小也合适,等明年静漪来了,就和他住一间,另一间当做书房,再买一个炉子,差不多就好了。
“不贵,八钱银子一个月,若是租一年,我就把零头给您抹了。”生意要做成了,牙郎喜不自禁。
看来这位秀才公,不仅脾气好,也好说话好伺候,一点要求都没提,说租就租了,爽快。
“那便先租半年吧。”宋衍深想了想,说道。
等签完契约给了银子后,牙郎看在宋衍深好伺候的份上,还主动去栈帮他搬行李。
晚上,宋衍深好不容易将屋里打扫干净,点了油灯坐在桌边,开始给林静漪写信。
思念如水,自东向西,日夜奔流,不曾停歇。
这一夜,林静漪和宋衍深都在对彼此的思念中,缓缓入睡。
宋衍深这边,用一堵墙分割出了两个院子,而林静漪那边,用沉默和无形的压力,把宋家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林静漪,另一半是除林静漪以外的所有人。
自那晚跟宋老太太吵了一架后,林静漪便我行我素起来,宋老太太喊她刷尿壶,她不干;喊她做饭,她不做;喊她洗衣裳,林静漪就只洗自己的。
其实林静漪也没做过多的反抗,除了不再鞍前马后地伺候宋老太太以外,她也没甩出去多少活计,就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罢了。
做自己的饭,洗自己的衣,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从镇上买了些布料回来,打算给李氏他们做衣裳。宋老太太一问她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林静漪就说花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潜台词就是“你管不着”。
她白天就在屋里做衣裳,到点了就出来做饭,吃完晚饭就睡觉,日子过得养生极了。
宋老太太忍了几天,实在是受不了林静漪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没人给她洗衣裳,她身上的衣裳都好几天没换了。
习惯了之前林静漪日日伺候她洗澡,这几日没有换洗,宋老太太反而不习惯了。她又把自己腿上的那块肉掐红,下了狠劲,掐得又红又肿,还想借着腿伤让林静漪低头。
但是这招现在不好使了,林静漪哪能看不出来宋老太太是装的,先前宋衍深还在家里,为了整个家庭的和谐,林静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自己吃点亏服侍老太太几日也没事。可是后来宋老太太愈发得寸进尺,可能是自欺欺人久了,还真给自己洗了脑,觉得那条腿是林静漪伤的,便对林静漪愈发过分。
林静漪忍无可忍,索性就不忍了,所以在面对宋老太太的二次拿捏时,林静漪直接道:“腿疼叫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郎中,如何会给人医腿。真要疼得受不住了,就去县城请个郎中回来看看。
我听说人的嘴都是有毒的,通常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些爱咒自己生病的人,还有那些爱装疼喊痛的,说不定到最后真的得了病,到那时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