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齐齐愣住,四目相对。祝渔还没反应,身体就已经跟着晏修一气呵成的动作跑到了楼下,一群人围拢过来,指指点点:“哎呀这不是李家媳妇儿呢?”
“李家媳妇儿?好端端的怎么跳楼了?
“不会是被逼的吧?这两口子造孽啊!”
“报警报警!”
祝渔赶紧打了120和110,拿出证件和晏修让群人不要看热闹了,注意不要破坏现场,然后钻进来。
“是杨婧!”死者还穿着酒店的工作服,躺在水泥地上,脸和身子朝天,妆容精致的面目此刻狰狞,头上的血溅射了一地,暗红色的血液慢慢往外延伸,周围人离得很远,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靠近。
祝渔怎么也没想躺在地上的这个人竟然是杨婧,好像真的应了那句“自杀”,她真的错了傻事?从楼上跳了下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这段难捱的婚姻吗?
她惊愕得一动没动,晏修见状,拍了拍她,言简意赅道:“进行初步尸检。”
祝渔回过神来,很快稳住了心神,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胶皮手套戴上。
晏修观察周围环境,看了看顶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他又去问周围人:“有人看到她是从几楼掉下来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见。”
晏修又仰头看了眼黑漆漆的顶楼,虽然不是自己的管辖范围,但是他很习惯性地对祝渔说:“你留在这里,我上楼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祝渔紧紧盯着杨婧的尸体,含糊点头应下。
因为杨婧的尸体给了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双眼瞪得很大,四肢竟然在反复抽搐,祝渔以为还有气息,急忙伸手去探她的脖颈,意外的很僵硬,抽搐只维系了几秒,身体慢慢地没了动静。
已经彻底死亡了!
明明周遭的人声鼎沸,可祝渔仍然觉得四周静得可怕,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镇定而敏锐。如果晏修在,肯定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信息:他杀,不是意外摔楼事故!
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普通坠楼案,死后的面容痛苦,但是绝对没有这么狰狞,而且被害人的身体微微弓形,臂膀和腿产生抽搐性的痉挛,看起来非常痛苦。
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中毒后坠楼,是自己坠楼还是凶手推的,不得而知。
晏修飞快跑上楼,空荡荡的楼梯,一路都没有看到可疑人员,也根本没有住户走动。他站在门口环视周围,一层楼两户。然后敲了敲杨婧的房子,但一连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无人应。
他没什么耐心,见门是木质门,普通锁。晏修握紧拳头,用尽全力一脚将门踹开,门发出巨大的“嘭”声,隔壁竟然也没人出来看看。
两室一厅的房子,屋子里竟然还有饭菜的香味。他走进来,目光冷静地环视周围,餐桌上放着两菜一汤,两副碗筷,米饭都在碗里,带着余热,像是两个人准备开始吃饭的。杨婧坠楼,那……另一个人是谁?杨婧的老公吗?他去了哪儿了?
晏修找了一圈,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外面是露天的阳台,没有防盗网。他往下探去,模糊而晕暗的路灯,树影憧憧,还是能看见楼下熙熙攘攘的环境,他垂眸看着扶栏,指腹轻轻摩擦,很干净,旁边也很干净。
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杨婧掉下去的位置。
晏修来到楼下,祝渔问:“有什么发现没?”
“没有。”
见他蹲下来,祝渔头也不抬递给他一双手套:“给你。”
晏修乐了,看着她递过来的手套:“你还随身带了两双这个?”
祝渔没说自己身上还藏了几双,她心里顾着死者,言简意赅回答:“职业习惯。”
多少人都有点儿自己的职业习惯,晏修戴上手套,蹲在死者的另一旁,开始检查衣物,衣衫不整,甚至是凌乱。
果然,工作服第三粒的扣子掉了,他开口,语气沉静地轻喃:“事发前与人有过争执,会不会是凶手?”
祝渔纸箱杨婧的头发:“不止争执,杨婧的头发和衣领上沾了一两粒饭粒。”
“饭粒?”晏修想起了从锅里盛出来的白米饭。
“嗯。不知道什么原因。”祝渔又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死因还有中毒。”
“中毒?”晏修拧眉,是中毒后死者求救摔下来的?还是凶手下毒后将死者推下来?是从阳台掉下去的吗?他推测不出所以然,家里也没有找到有利的证据。
“中毒。”祝渔肯定地说,“而且这种毒可能是马钱子碱中毒。”
“马钱子碱中毒?”晏修奇怪地看着她,“没有经过血液检查你都知道?”
祝渔面容严肃扳开死者的口腔,牙齿上有残留的碎食物,刚食用过食物,她凑近脖颈处,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味道不好闻,有点儿酸苦。
她意示晏修过来问问,晏修低下头凝鼻闻了一下,他鼻子一贯比祝渔灵敏:“口腔气味里夹着着酸苦,酸苦?有点涩,是食物带来的气味,也是很奇怪的味道。”
刚刚祝渔做初步尸检,只觉得很熟悉这个味道,而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是马钱子碱中毒,她沉思几秒,想到死者死前的一系列反应,得出猜测性的结论。
“对。”祝渔点头,目光沉静看着尸体,“死者中毒后脖子会变硬,臂膀和腿会产生刺激性的痉挛,身体呈弓形;大约十分钟左右,死者死亡,但是尸体会依然抽搐不停,且面貌狰狞。与马钱子碱中毒后的现象很像,但具体结果要等尸检工作。”
“十分钟?”
晏修听闻,眯眼盯着尸体,只见,死者的手指颤了颤。两人同时抬头,不约而同想到了杨婧的丈夫,语气口径几乎一致:“凶手可能还在楼上!”
明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可能他藏在了顶楼?怪他忽略了这个细节。晏修猛地起身,取下手套:“我去追。”
“好。”
不到五分钟,还没有来。
祝渔站起身来,刚才蹲久了,她有点儿贫血,加上感冒刚痊愈,突然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都站不稳了。她急忙走到墙边,用手撑扶着。
她想,如果凶手真的是杨婧的丈夫,是不是杨婧做了什么决定,所以惹恼了他?将她推了下去,那毒呢?毒又怎么解释?
一般情况下,凶手只会使用一个杀人方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跳楼和用毒。
祝渔揉了揉倦意的眼睛,还有一点她搞不明白的是,如果经过血液检测,毒因真的是马钱子碱,那么凶手为什么要用这种传统的毒药?
这种毒生长在热带,比如印度、夏威夷、西双版纳等,一般人在国内很难买不到,除非去旅游度假。
其实这种毒祝渔以前只是通过书面了解,真正一次熟知这种毒是在几年前,她和导师被派去印度交流学习,那边的马钱子碱是被用来做灭鼠药,颜色很像中国的柑橘,但样子比柑橘小,三月成熟,后被人将果实提炼制作成有毒粉末。
当时他们居住在一家民宿,老板是一对兄弟,为了争夺父母留下的遗产,也就是这间名宿。弟弟便用马钱子碱将哥哥毒死,伪装成误食,这种毒很常见,医院里经常会接受到误食的患者。
祝渔那天夜里忙着做数据,一直熬到了半夜。临睡前,她听见楼下有动静,动静很小,像是有小孩儿在地板上打滚,祝渔知道哥哥有个不到两岁的儿子,所以没有多想。
但又睡了一会儿后,可能是熬夜的咖啡喝多了,她毫无睡意甚至还有点兴奋。于是,她下楼准备泡牛奶。
等她穿好衣服下去,只见哥哥躺在厅的地上,脖颈间没气了,只留下最显著的特征,死者在死亡后四肢还会发生抽搐,脖颈非常僵硬,与杨婧中毒一模一样!
案件侦破后,她才知道打滚的声音原来是哥哥和弟弟在打架,当时她的房间最靠近楼下的厅,声音听得很清楚,如果当时她察觉到不对下楼看看的话,哥哥也不会……
所以那件事发生后,她一直都很内疚,才会这个毒印象格外深刻。
沉思间,祝渔偏头,余光里闪过一道黑影,她猛地扭头看去过。
那人身材高大,身影格外熟悉,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戴了帽子,低下头遮了半张脸,正从2单元的楼道里走出来。
晏修不是说家里没人吗?没有看到杨婧的丈夫,那他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祝渔心里冒出数不清的疑问,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好像认出了祝渔吗,视线又移到地上的尸体,急忙收回视线,神情慌张,转身马上离开。
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祝渔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想也没想追上去,许是嫌疑人在眼前,她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个法医。她跑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手套扔在地上,告诉晏修她察觉不对劲上了的地放。
见祝渔直奔自己,李明下意识转身,撒腿就跑。这让祝渔更觉得他有问题,不然心里没鬼看见她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