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脑子快速一转,接着端着酒杯站起来:“关书记,我单独敬您一杯酒。”
“陈远同志为何要单独敬我?这杯酒有什么说法吗?”关新民不紧不慢道。
“有的,关书记是我尊敬仰慕的大领导,我想借这杯酒表达对关书记发自内心的深深感激之情!”陈远道。
在别人听来,陈远是在感激关新民对他刚才的夸奖,但关新民却明白陈远这感激的真实意思。
不光关新民明白,安哲也明白,骆飞也多少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关新民没有说话,拿起酒杯和陈远轻轻碰了一下,陈远接着喝了,关新民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酒杯。
这是今晚关新民第一次碰杯没有干掉。
大人物的细微举动都是有内涵的,关新民这看起不经意的举动似乎意味着,虽然他接受陈远的这感激,但对他拒绝做自己的秘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看关新民这样做,陈远似乎猜到了什么,心里暗笑,你不痛快也没用,你排挤我老大重用骆飞,我凭啥要做你的秘书?老子宁可舍弃这锦绣前程也不会违背自己做人的义气和原则。
刘昌兴也留意到了关新民这细微的举动,不由寻思,咦,关新民为什么不干?是他觉得陈远级别太低不配让自己干呢?还是另有其他意味?
刘昌兴眨眨眼,看看陈远,又看看关新民。
关新民看着刘昌兴微微一笑:“刘部长,来,我们单独喝一杯。”
“好。”刘昌兴举起酒杯,“这杯酒我敬关书记,欢迎关书记以后常来西北。”
关新民和刘昌兴碰了一下酒杯:“也欢迎刘部长方便的时候去江东做。”
“一定一定,有机会去江东的时候,我一定去拜访关书记。”
“好啊,欢迎……”
接着两人都干了。
看关新民和刘昌兴单喝,大家也都开始自由穿插。
陈远单独敬了西州的领导一圈,然后倒上酒看着骆飞:“骆市长,我敬您一杯酒。”
“哦,你敬我?”骆飞似笑非笑看着陈远,模仿着关新民刚才话,“这杯酒有什么说法吗?”
“有的。”陈远认真点点头,“我敬您这杯酒,是要表达我对您由衷的感谢。”
“哦,呵呵……”骆飞笑着和陈远碰了一下酒杯,看着陈远喝了,然后也像关新民刚才那样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你感谢我什么?”
骆飞本以为陈远会说感谢自己批准他来西北挂职,给他一个锻炼提升自己的机会,没想到陈远抹了一下嘴唇道:“我主要是想感谢我到凉北挂职出事后,您对我的高度关心和关切。”
一听陈远这话,骆飞顿时微微变了脸色,尼玛,陈远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猜到那弄巧成拙的帖子是自己指使人捣鼓的了?
看骆飞脸色微变,陈远做困惑状:“骆市长,您怎么了?难道我感谢的不对吗?难道我到凉北挂职出事后,您对我不关心不关切吗?”
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骆飞心里有苦难言,明知陈远在捉弄自己,却又不能不敢发作,勉强干笑一下:“对,得知你出事后,我是十分关心关切的。”
“嗯。”陈远点点头,“那我感谢对了,既然骆市长对我如此关心关切,那我这感谢酒,还恳望骆市长能赏光干了。”
“额……”骆飞有些骑虎难下了,他当然是很不想喝陈远这所谓的感谢酒的。
安哲这时看着骆飞道:“老骆,我认为陈远这感谢很应该很正确,这酒你是要喝了。”
安哲这话被正和刘昌兴交谈的关新民听到了,他看着骆飞。
一听安哲这么说,又看关新民在注视自己,骆飞做贼心虚,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尼玛,这事不能搞大,可不能让关新民觉察出那帖子是自己搞的。
于是骆飞看着陈远笑道:“陈远同志,你太气了,对,这杯酒我是要喝。”
说完骆飞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这杯酒喝下去,骆飞感觉像是在喝药,充满难言的苦涩和憋闷。
安哲微微一笑。
陈远咧嘴一笑。
关新民没有笑,带着沉思的目光看了一眼骆飞,然后转头和刘昌兴继续交谈。
安哲这时端起酒杯看着骆飞:“老骆,我是陈远的老领导,陈远感谢你,我也要感谢你一下的。”
听安哲如此说,骆飞恼羞交加,这主仆俩联合起来玩自己,岂有此理,太过分了,尼玛,不带这么玩的啊。
但虽然气得肚子疼,骆飞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安哲和自己喝酒,自己是不能拒绝的。
于是骆飞努力保持着笑容,举起酒杯。
两人刚要碰杯,关新民道:“骆市长,按照你们之前的工作关系,这杯酒应该你敬安董事长才对。”
骆飞一怔,接着点头:“对对,是应该这样。”
接着骆飞和安哲一碰杯:“老安,我敬你,我敬你……”
“不气。”安哲说完干了。
骆飞喝完放下酒杯,心里充满了憋屈,又觉得困惑,在自己和安哲之间,关新民明明是偏向自己的,他为何突然冒出那么一句呢?
骆飞今晚本来心情是很好的,这会被这么一搞,变得一团糟。
看骆飞无精打采的样子,陈远觉得痛快,又想到赵晓兰趁骆飞不在江州正在给他狂戴绿帽,不由咧嘴笑起来。
看陈远咧嘴笑,骆飞眼里发出一缕阴冷的目光。
看到骆飞眼里的阴冷目光,陈远心里一个寒颤,不笑了。
晚宴结束后,刘昌兴、腾达、安哲和骆飞陪关新民在宾馆院子里散步,陈远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陈远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西北卫视频道,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陈远点燃一支烟,边抽边看新闻。
一会,新闻里出现了廖谷锋和刚从京城抵达金城的那位大员座谈的画面。
陈远专注地看着那位大员,琢磨着关新民临时改变考察行程来西州的事,不由想到,关新民虽然在京城有背景,但也有和他不对付的人,而这和关新民不对付的人跟他在京城的背景,又不知是何种关系,这不知是何种的关系,不知对关新民是否会有什么影响,不知对他是有利还是不利。
这一系列的不知让陈远感觉官场实在复杂实在深邃。
这复杂和深邃又让陈远感到了某种刺激。
看完新闻,陈远正打算洗澡,“邦邦——”突然有人敲门。
陈远打开门一看,关新民的秘书站在门口。
陈远礼貌和他打招呼:“你好。”
“陈副县长,关书记请你去他房间。”秘书道。
啊!陈远一听愣了,大晚上的,关新民让自己去他房间干嘛?难道他想和自己聊人生?
看陈远发愣,秘书接着道:“请跟我来。”
说完秘书转身就走。
陈远不及多想,忙带上门,跟着秘书往前走,边走边道:“处长,关书记找我有啥事啊?”
“不知道。”秘书淡淡道,接着转头看了陈远一眼,眼神里带着那种大领导秘书面对下边人时惯有的居高临下。
看秘书这神情,陈远不说话了,心道,尼玛,你神气个鸟啊,要不是老子当初拒绝关新民,你小子现在还不知道被安排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陈远跟着秘书上楼,正在走廊里往前走,突然看到走廊另一端的楼梯上来一个人,头也不抬,几步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接着就快速推门进去了。
虽然走廊灯光不明亮,但陈远一眼认出,这人是尚可。
同时陈远知道,刘昌兴和关新民都住在这层楼。
陈远不由点点头,嗯,不出意外,尚可应该进了刘昌兴的房间,外甥要找舅舅聊人生。
这时秘书在一个房间门口站住,陈远没有停,径自往前走,直奔尚可刚才进的房间门口。
秘书道:“陈副县长,你走过了,那是刘部长的房间。”
“哦,走过了啊。”陈远忙停住转身走回来。
秘书暗哼一声,尼玛,没见到自己停住了吗,还往前走,这小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傻乎乎的。
接着秘书推开门,恭敬道:“关书记,陈远同志来了。”
陈远在秘书背后鄙夷地冲他撇撇嘴,尼玛,刚才还叫自己陈副县长,这会怎么不叫了?
“嗯……”接着屋里传来关新民深沉的声音。
接着秘书转身看着陈远:“请进——”
陈远冲秘书点点头,然后进去,秘书随手带上门。
关新民住的是一个豪华套间,此时关新民正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喝茶。
“关书记——”陈远看着关新民。
“小陈,过来坐!”关新民没有抬头,伸手指指对面的沙发。
陈远过去坐下,小心翼翼看着关新民。
关新民还是没有抬头,继续喝茶。
陈远心里嘀咕,这家伙只顾自己喝茶,怎么不问自己喝不喝呢?不够意思。
关新民喝了几口茶,然后抬起头,身体往沙发背上一靠,两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带着沉默的目光看着陈远。
此时,陈远从关新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在关新民沉默目光的注视下,陈远感到有些局促,尼玛,看关新民这架势,他叫自己来,似乎不是聊人生的。
不聊人生,那会聊什么?
陈远有些茫然。
在这种局促和茫然下,陈远心里不由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