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王田壮刑满出狱。
他的户口在老家农村,监狱给他开的报到信是老家所在派出所。
他对监管干部说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本省的省城,他必须先到省城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要求监狱在报到信上晚开一周的报到时间。
对刑满出狱的服刑犯的不过分要求,监狱方大多予以满足。
王田壮先回到了省城。
岳父不认他,他也省了去岳父家的时间,让李成美把孩子接了过来,一家三口人团聚了几日。
家里正在接的二层楼因资金没有跟上,建了一半便停了工。
王田壮也不着急,嫌院子里的花坛将来碍事,自己在家里先把花墙给拆了,然后不顾李成美尽快筹钱的催促,带着她和女儿回了老家。
离家十多年,一向音讯没有的儿子突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城里媳妇和孙女,最高兴的莫过于王田壮的父母了。
母亲责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不好说是因为强亲女同学,随口编了个谎话说是因为在学校里与同学打架,把人家的头给打破了,看见戴大盖帽的来找他就爬墙跑了。
他爹说:“小孩子家做贼心虚,你小时候一块玩的二蛋在关外给你寄来一封挂号信,人家邮局的人来给你送信,要你亲自签名,回来找不到你了。”
李成美知道他嘴里向来实话不多,小声嘟囔道:“还不知吃了哪个女同学的‘馒头’才做贼心虚,把邮递员当成了警察吓跑了。”
来到农村,李成美感觉到比在城市里生活还方便。在城里她们家住的个胡同里住着八户人家,在胡同口里有男女厕所各一个,每天早上起来抢着排队上厕所,上了几分年纪的人时常有把大便拉在裤子里的事发生。后来各家达到协议,女的小便不准到公用厕所,一律在家里解决。
王田壮家里有一个厕所,虽然不分男女,里面脏一些,但家里只有老两口、他们小两口加一个女儿,谁如厕在门口咳嗽一声,里面若有人也咳嗽一声,外面的人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城市里用的是自来水,虽然方便,但用水是计量的,按方付钱,李成美的妈妈两只眼睛谁用水就盯在谁的手上,刚听见水响就喊:“水漫金山了,快关上。”
在家农村里吃水要到井里挑,但挑来的水只是喝水、做饭、刷碗刷锅用,平常洗衣服都到小河边上,那里的水使不尽用不完,边洗衣服还能听着村里的媳妇们唠她们家两口子不为人知的事。
她感觉在农村最不方便的就是晚上睡觉。他们家的内墙是高粱秸外面糊了泥,一点也不隔音。晚上她与王田壮运动时她习惯喊,在城里的家里喊破嗓子声音也传不出去,在这里刚喊两声那边就传来公公的咳嗽声。
那边一咳嗽,这边王田壮就用嘴来堵她的嘴,本来战斗已近尾声,这一堵新的大战又重新开始……她早上时常顶着黑眼圈起床。
每逢她顶着黑眼圈起来,婆婆总是教育她说:“男人是女人的天,男人年轻时仗着身子壮做事不在乎,女人要知道节制,不然男人身子早早地弱下来,吃苦受罪的还是女人。”
不知是王田壮了解她的苦衷,还是另有他想,回家的第三天,他就把大队书记、大队长请到家里喝酒,申请大队给批一块地皮建房。
吃人家的嘴短,大队书记当场表态:“你在外面闯荡了十多年,带着媳妇回来,成家立业了就得有自己的房子,我们两个都在,现在就给你定下位置,明天安排人给画线。”
王田壮盖的新房子是青石做基,红砖到顶,墙垛还用上了钢筋,上面是水泥预制板搭的平顶。
李成美暗地里问他:“咱又不在老家住,你建这么好的房子干嘛?”
王田壮说:“我十多年没回来,村里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劳改过的,我把这个房子建得好,村里人就认为我在外面混得好。我在外面混得越好,你在村里人的眼里地位越高。”
李成美说:“咱们城里家里的二层楼房刚建了一半就没钱了,你出来在朋友那里借了钱也得先济着那边用,在这里盖上房子咱又不常回来,不是浪费钱吗?”
周胜利说:“两边都得建,我出来了,钱的事我想办法。”
李成美叹了一口气,“由着你吧,反正你嘴里实话不多,我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只要你不饿着我们娘仨就行。”
王田壮问她:“你们就娘俩哪里又多出来一个?”
李成美指着自己的小腹说:“你自打出来哪一天不折腾?多出来的那一个在这里。”
房子建好后,王田壮又让在院子里建了两个厕所,他的本意是分开男女厕所,谁知他妈说:“两个茅房你们用一个,我和你爹用一个。”
王田壮还让人在院子里打了压水井,家里吃水不用再出去挑了。
按照派出所要求,他必须十天到派出所汇报一次思想。第二次去汇报思想时他就与派出所的几个人喝了一场,酒后互相称兄道弟。
第三次他去汇报思想时所长说:“田壮兄弟,你这么不信任你哥,这点事我还办不好?往后没有事不用来了。”
王田壮打开提包,给他留下两条“大前门”香烟,所里的其他人每人一条,让所长给分发。
家里的新房建好了,他带着李成美回到了邻省的省城家里,让李成美把原来建房的建筑队喊过来,他付上以前的欠款,继续开工。
这边刚开工小舅子就来了,进来就对建筑工指手画脚,严然一付他是主人的架式。
王田壮呢,对大方面的要求每天对负责人讲好,小事上任由小舅子所为。他呢,不是在屋里喝茶就是出去打个电话。
开工的第二天下午,身穿警服的黃大山来到了他家里,见到王田壮就说:“你小子离开那里有好几个月了也不回去看我,把你哥忘记了是吧?”
王田壮迎出屋来嘴里说着道歉的话:“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黃大队长,我的亲哥。我这不是回老家看爹娘去了吗?刚回来,家里又急着接一层房子。哥你来正好赶上了,下午咱兄弟喝一杯,不准走。”
下午,他到附近的街道办饭店订了一桌菜,把建筑队的负责人和小舅子留下,陪着“黃大队长”喝酒。
他要让小舅子知道他的关系有多么吓人,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