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微笑着说:“腾总眼力真好。”
“你、你真是政府的人?”
腾子明将信将疑地问。
“你猜得不完全准确。”
周胜利说道:“我在县委工作。”
“你、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腾子明不再怀疑他的身份有假,不安地问道。
周胜利严肃地说:“企业改制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盘活国有资产,增量生产,提高效益,增加税收,改善民生。
你们却把国有资本炒来炒去,改制过去数月,你们一分钱税没交,一台机器没有卖出,一分钱的工人工资没发,反而把企业上百万的贷款成功转嫁到银行,加重了政府的负担。
你们以为你们做得很巧妙,没有人发现,工人早已向上面检举了你们的违法行为。我现在以县委的名义通知你:
即日起县里冻结农机厂的全部国有财产,你现在配合我们寻找彭友道,找不到他,厂里的债务由你这个新法人代表全部承担。”
腾子明也板起了面孔,“你是县委的也好,政府的也罢,别忘了我手里有与彭友道签的转让协议,打官司我也不怕。”
周胜利站了起来,对他说道:“你把与彭友道签的协议当作护身铠甲,我告诉你,你手里那份协议不合法。非法协议不受法律保护,回头县法院给你送来一纸财产冻结通知书。”
他带着季洪印离开了县农机厂,让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李中华,通知县法院,派人对农机厂所有财产进行登记冻结,安排公安局经侦大队对彭友道私卖县农机厂的案件立案调查。
彭友道是本省省城人,接到县公安局的传唤通知后没有到案,只是从省城给公安局经侦大队打了个电话:“我转卖自己花钱购买的厂子不犯法,也是你们县长、书记批准的,不违规。”
李中华带着经侦大队长来到了周胜利办公室,向他汇报了彭友道电话回话内容。
据县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的主任回忆,当时是县经改办向县里写了一个报告,县政府后来以县政府办公室的文件形式下发,上报材料原件就留在了县政府办公室。
周胜利让季洪印去县政府办公室把当时批准县农机厂作为第一批改制试点的呈报材料找出来。
季洪印与政府办公室负责文件管理的文书两个人翻箱倒柜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
后来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加入进来,三个人找也没有找到。他回忆说:
“这份材料因为事情过去的时间不长,他有印象,是皇甫县长批呈给周书记的,周书记很快批准同意实施。按照档案管理规定,上报材料的原件应当放在县政府档案室里存档。”
根据主任的回忆,这份材料应当是他两个多月前见到的,政府办公室的文书又提前了两个月,从四个月前入档的文件和呈报材料开始查,也没有查到。
他小心翼翼地对主任建议道:“是不是把县长办公室里也找一遍,他经常用完材料不知道归档。”
皇甫高的秘书是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主任安排他:“给县长整理办公桌属于你正常的工作范围,如果找到那份材料就拿过来,周书记那边专门来找的。”
秘书意想不到的是,他到皇甫高办公室整理他办公桌上的材料和文件时发现,他要找的那份材料竟然就在县长皇甫高的手里。
数月前的呈报材料现在又到了县长手里,而书记又派人来找,秘书知道两个领导都非常看重这份材料。他回到主任办公室当着季洪印的面向主任汇报:“那份材料县长正在看着。”
季洪印反应很快,说道:“县长正用着,我回头再来找。”
他回到周胜利办公室里,把那份材料在皇甫县长手里的情况向周胜利作了汇报。
周胜利心中暗思,彭友道买断县农机厂的协议是与县政府不但不的,皇甫高可能也是与自己想的一样,提前熟悉协议内容,作好两下里打官司的准备。
他这里正想着,皇甫高把电话打了过来,气几句后进入了正题:“改革真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知何处水深何处水浅。县农机厂改制,购买工厂的人选我把关没有把好,虽然是你拍板决定,但主要责任还是在我。”
周胜利听着他明面上是检讨,实则提前把责任推给自己,但是却不记得自己何时拍板决定购买工厂的人选,说道:“我们先不忙着找责任人,关键是先把官司打赢。”
皇甫高没信心地说:“县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呈上的报告我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我们的官司打不赢。我个人观点,这个官司不打最好,不然,堂堂县政府打官司输给了个人,我这个县长没面子,你当书记的也没面子。”
周胜利道:“这样放弃了我不甘心,你让秘书把呈报材料拿过来我看看,能不能为我们挽回一点损失。”
皇甫高说:“我们都知道周书记心疼国家资产,但是有时没法子,该交的学费还是要交。”
周胜利见他没有打算把材料拿过来的打算,又说道:“你秘书不方便的话,我让洪印过去。”
皇甫高说:“这么点小事怎么还要季主任跑,等会我让办公室里送上去。”
县委几名书记在九楼,政府几名县长在八偻,所以皇甫高说让人送上去。
周胜利道:“洪印这阵子手头上没有工作,我安排他下去。”
季洪印下去不大一会就把那份材料拿上来了。
周胜利看着文件签批单上有皇甫高签的很长的一段话,感到一点印象也没有。
签批单上的材料题目是《关于县农机厂为改制第一批试点企业的报告》,县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主任在上面只签了一句话:“请皇甫县长阅示。”
皇甫高在“皇甫县长四个字上画了个圈,拉出一道杠,签着:“请周书记阅示。”
下面他还签了长长的一大段话:“来自省会城市的彭友道同志曾经是省属工厂的干部,有丰富的大企业管理经验,建议将该同志作为改制后的新厂长,学习外地的做法,令其象征性地交上一元人民币,购买工厂全部股权,承担工厂所有债务。”
周胜利也是在“周书记”三字上面画了一个圈,勾出一条线,写了“同意”两字和日期。
周胜利又仔细地看了里面的报告内容,里面第一段写了上级关于国有企业改制的精神,第二段写了县农机厂的现状,最后一段是计划将其列为营川县国有企业改制的第一批试点企业。
整个报告当中没有涉及彭友道。
皇甫高在签给周胜利阅的一段话中提到了彭友道的人名,周胜利对此却无任何印象。
他手里拿着这份材料沉思着,回忆着皇甫高签的这段话,总觉着自己对报告的内容有较深的印象,对这个人名没有任何印象,不大正常。
季洪印指着材料说:“周书记,我觉得这不像你平常签文件时的做法。”
周胜利问他:“你对我的工作习惯有时比我自己还熟悉,你说我应当怎么做?”
季洪印道:“皇甫县长在上面签得很明白,彭友道是省城的,不是农机厂的人。按照你的一惯做法,得先问问农机厂三百多名员工就没有一人出面挑头吗?然后得找皇甫县长问清楚这个彭友道的来历。”
周胜利点点头,“你对我确实了解,我的确会那么做,不然放不下心来。从我签字的日期看,到今天才两个月的时间,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季洪印忽然有了新发现,把材料放到周胜利面前,提醒道:“周书记你看,皇甫县长的签字用了两种墨水。”
周胜利仔细看了后说:“墨水是一种,但笔不是一支。”
季洪印摇头道:“不对,这不是一次写的。”
他看了看呈报材料上的签字日期,打开自己身后的文件厨,从里面拿出一个写着日期和编号的文件夹,打开后抽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喊道:“周书记你看,你签字时皇甫县长没写后面那一段话,材料上面的是后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