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说:“我可做不了主。”
“你只管卖给我,若是你家老板不答应,你让他来找我便是。”苏染霜将那姑娘护在身后,也是一副要强买的样子。
那人见苏染霜不撒手,便说:“既然如此,那小姐你给我五两银子,我才好回去复命。”
“好!”苏染霜从钱袋子里面取了五两银子给那人,那人便领着人走了。
那姑娘见苏染霜如此慷慨,连忙跪在地上,“多谢姑娘救我,我就算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
“我让我家丫鬟与你去衙门,你将你的户籍换回来,自己回家去吧,我家里不需要人伺候了。”苏染霜说。
那姑娘一听让她回家,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小姐,求您收下我吧,我那黑心肝的后母,要么就是说将我嫁给隔壁村那个六十岁的老财主做小妾,要么就说要将我卖到青楼去,我若回去,她还是会想着法将我卖掉的?”
“那你父亲不管的吗?”杏儿多嘴问。
那姑娘哭的凄惨,“我爹爹只管他自己,从来不顾我们姐妹死活,我两个姐姐,都嫁给了老头子做妾,我不能回去啊姑娘!”
看到她,苏染霜便想到了自己,她心一软,便说:“那你先同我回去,若是我家管事的妹妹肯容留你,那我便让你在我身边伺候,若是不行,我也帮你找个地方安身立命。”
“姑娘您是菩萨心肠,我谢谢姑娘。”那姑娘跪在地上给苏染霜磕头。
磕完就利落的将苏染霜被打翻的菜全部收到篮子里面,提着篮子站起来说:“姑娘,豆腐坏了,其他的都还能要。”
“再去买一点就是!”苏染霜又让卖豆腐的拿了两点豆腐,这才领着人回去。
这一切,都被对街茶楼上的季枭寒同韩天佑看的清清楚楚。
季枭寒见苏染霜将人领走,这才坐下来,韩天佑给他倒了一壶茶,取笑道:“夜白兄这下放心了?”
“吃饭!”季枭寒将茶杯推了出去,不屑喝他的茶。
且说苏染霜,她带着那姑娘回去后,便立即去找了苏梅云,说明自己想要将这姑娘留在身边的念头说出来,没想到,苏梅云连思考都没思考一下,便答应了她。
苏染霜心里高兴,便领着人去衙门办手续去了。
苏染霜刚走,秦氏便气呼呼的问她女儿:“你是不是傻,她现在手脚都被我们绑着,根本就没自己的立场,你若是让她有了自己的亲信,那日后你要怎么掌控她?”
“母亲说的什么话?”苏梅云不满的说:“那是我亲姐姐,我需要掌控她么?”
“你少装好人,你若不是想掌控她,你叫了你亲信的丫头去照顾她?”秦氏那叫一个生气。
苏梅云被秦氏气笑了,她无可奈何的说:“不瞒您说,是有人托我帮忙,我抹不开人情,没办法就帮了一把,一个小丫头而已,也坏不了事,您别着急啊?”
“谁求你帮忙,什么人求你帮忙的?”秦氏一听有人求她帮苏染霜,就急眼了。
苏梅云哭笑不得,“母亲,您要是想让我日后去张家好好的,我做的事情您就别管,我心里有分寸的。”
这是秦氏的死穴,一点一个准,秦氏果然不问了。
秦氏刚消停下来,杏儿便来了。
“有事么杏儿?”苏梅云笑得十分亲切。
杏儿便将自己在街上听见有人传苏染霜那些话告诉了苏梅云,苏梅云听后,淡声说:“这话传的这么巧妙,有问题啊!”
“这可不是有问题么,我猜就是大房那边那老贱人干的,女儿你去查她呀,你只要查到她脸上去,我看她日后还怎么在老爷面前卖弄风骚。”秦氏这性子,跟苏梅云比,简直没法看。
不过,苏梅云这次倒是没反对,她对杏儿说:“你去告诉院子里面那些人,让她们好生查,只要查到是那边动手的,不需要告诉我,只需找人告诉父亲便是。”
“是!”杏儿领命而去。
苏染霜领了那姑娘回来,回到屋里介绍之后,才知那名叫画心的姑娘家世不差,居然也读过几年书,只是后来母亲亡故,爹爹娶了后母,后母便错待她,将她三姐妹弄成了这个模样。
苏染霜心有所感,加上与画心聊得颇为投缘,身边许多事都交给画心在做,这样一来,不免招来杏儿她们不满,画心能看出来,便问苏染霜:“大小姐,这两人飞扬跋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小姐呢?”
“不管她们,她们的主子不错,看在她们主子的面子上,我也不便说,你也别管,由着她们便是!”苏染霜笑得恬静安然。
既然她作为小姐都没什么脾气,画心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
相对而言,宁远阁算是最安静最安逸的地方。
而二房,却没那么安静。
苏梅云的人去调查市井流言,查来查去,流言居然是从秦氏娘家那边传出来的。
苏梅云焦头烂额,气急败坏的问她娘亲怎么回事,她娘亲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了仔细后,拍着大腿说:“坏了,那传闲话的人,是我叔叔的小妾,可是都知道,我叔叔同我们家势同水火,若是我去找人传闲话,我怎么可能去找叔叔家的,我这不是找死么?”
苏梅云知道,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她思来想去,便问秦氏:“母亲若是去找他们,让他们供出幕后主谋,他们能答应么?”
“那家人见钱眼开,除非我们能出得起比那边更高的价钱,否则他们死咬着我们不放,我们更不好办。”秦氏没想到,查来查去,居然查到秦家去了,她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苏梅云也急了,她说:“母亲先让舅母出面去找找他们,看行不行?”
“好,我这就去!”秦氏这一去……
回来的时候,却是被苏文轩用脚踹回来的。
苏梅云站在堂前看着这一幕,吓得跪在地上哀求道:“父亲,母亲犯了什么事,为何父亲要这般拳打脚踢?”
“她犯了什么事?”苏文轩叉着腰站在门口,气呼呼的说:“你自己问她。”
“母亲,怎么回事?”苏梅云跪行到秦氏面前,将她扶起来,搂在怀中安慰。
秦氏哭诉道:“我不是在街上听见流言蜚语,觉得对大小姐不利,便让人去查么,可查来查去,查到我叔叔家去了,那流言是从我叔叔家小妾口中传出来的,为了大小姐的名誉,我便去与他们协商,让他们供出幕后主谋,可那群黑心肝的,收了我的钱后,居然将我扭送到公堂上去,说我用钱贿赂他们,想让他们将我撇干净,天地良心,我压根就没做过,我需要撇干净什么啊我?”
苏梅云被气的差点晕倒,她低声说:“不是说了让舅母出面去办么,你怎么自己去了?”
“我也没办法啊!”秦氏不是着急么。
“梅云,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自己说说,那秦家是你母亲的娘家,她娘家的人说她过分,逼着他们嫁祸苏家其他人,他们不敢,你母亲便要打要杀的,还说你已经许配给了张家,让他们都仔细些,你说这蠢货,你这大好的姻缘,要是被她断送了,为父三个女儿,三个女儿都被退亲,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梅云知道,苏文轩说母亲用张家要挟秦家,这话倒是不会假,她母亲这人,办什么事情办成过?
可眼下,苏梅云不管怎么说,也要救一救自己的母亲。
于是,她说:“父亲,这事女儿也听了一些,当时我便告诉母亲,让她请我舅母去查,可我没想到,我母亲的叔叔家这是存的什么心,原本秦家都是靠着父亲过活,即便我舅父与他们家关系不怎么好,可父亲却从未错待过他们,我记得上次我堂舅舅犯事,还是父亲帮忙,他才免了死罪,现在他们这般大肆宣扬,存的什么心,父亲想过没有?”
“你说人家心存歹意?”苏文轩被气笑了,他指着苏梅云的鼻子说:“我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可我没想到,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苏文轩将手边的高几狠狠拉到地上,气急败坏的说:“你们知不知道,人家秦家就是顾及到我对他们家的恩惠,所以悄悄的带着人去见我,一点都没有声张,你为了你母亲,居然在这里颠倒黑白,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梅云错愕的看着苏文轩,从小到大,她还没听过父亲说过这样重的话。
“老爷老爷,这件事跟梅云无关啊,梅云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秦氏见苏文轩责骂苏梅云,便想要揽下所有事情。
苏梅云见她要坏事,吓得连忙拉住她,不许她胡说八道。
“母亲,这件事是有人摆好了套子等我们钻,您说什么都没用的!”
苏文轩见苏梅云不肯承认,气的抽了腰带便要抽她。
“父亲,我相信不是三妹妹!”苏染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苏文轩对苏染霜的身份多有忌惮,也不方便在她面前打骂苏梅云,便将腰带放下,冷声问:“你倒是说说看?”
“那些流言我是亲耳听见的,传流言的人其实很聪明,她故意将流言传成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想让人怀疑,是不是锦绣阁传出来的,毕竟这里面多是替锦绣阁抱不平的话语,二夫人与锦绣阁结怨多年,听了这个消息,自然要去查,她不不查还好,这一查对手就有机可乘,反手就将二妹妹置于死地了,爹爹您想想,您现在不就是对二妹妹失望透顶了么?”
“你的意思是说,这人是想害你二妹妹?”苏文轩忽然就想到锦绣阁那位了。
苏染霜点头:“害了二妹妹,还能让我们俩反目,多好的计策啊?”
“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些什么东西!”苏文轩气急败坏的朝锦绣阁走去。
苏梅云走上前来,拉着苏染霜的手委屈巴巴的说:“谢谢大姐姐。”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场大戏,锦绣阁也占不到半点好处!”苏染霜说完便走。
苏梅云蹙眉叫住她:“你说,这也不是锦绣阁干的?”
“是不是,等一会儿就知道了!”苏染霜说完就走了。
苏梅云疑惑的看着苏染霜的背影说:“母亲,她这是在跟锦绣阁作对么?”
“那老贱人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她要想活下去,自然要算死她!”秦氏气急败坏的说。
可苏梅云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这苏家大小姐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苏文轩去到锦绣阁没多久,苏染霜也跟了过去。
她去到的时候,就听见苏夫人的声音在哭诉,说自己多么不容易,说自己现在没了恩宠,还被这样怀疑,还说苏染霜怎么怎么没良心,居然将这事栽赃到她身上去。
苏染霜站在外面冷笑,然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大步走进内室,冷声说:“我只是说这件事不是三妹妹跟秦氏所为,我并没有说是母亲你的作为,母亲说我没有良心,我倒是很想问问母亲,这些年母亲可曾用良心对待过我分毫?”
苏夫人被问住了,她想撒泼想发火,可当着苏文轩的面,她什么也不敢做。
她只能戚戚苦苦的看着苏文轩,小声辩解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苏文轩这个在衙门处理公事都没觉得这般心力交瘁的人,终于没了耐心,他说:“我不管是谁干的,三天之内,自己到我跟前来道歉,我便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要不然……哼!”
留下狠话,苏文轩便走了。
苏染霜也要走,苏夫人在苏文轩走后,收起她的娇弱,冷声叫住苏染霜:“大丫头……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恨,但是你要搞清楚,你始终是我名下的女儿,我若丢脸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母亲这话说的真是冤枉我了,我没有针对母亲,母亲可想过,这件事办成这样,您没获利,二房没获利,那到底是谁获利了?”苏染霜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苏夫人的眼睛。
听了苏染霜的话,她一点都没惊讶,眼神还有些闪烁,她说:“我现在已经失宠,不管是谁获利,都与我没有半点相干,你要跟谁斗,就跟谁斗去吧,我不管了!”
苏染霜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淡然退出房间。
且说苏文轩,他怒不可遏的回到正房,三夫人像朵解语花一般,又是端茶又是伺候饭菜,总算将他的怒气平息下来。
“还是我家小荷待我最好,那两房的人,是要气死我才甘心!”苏文轩将三夫人抱在腿上,亲昵呷玩。
三夫人身边的丫鬟胆子倒是大,笑得阴阳怪气的说:“三夫人自然是待老爷最好的,可这苏家又有几个人待三夫人好?”
“你胡说什么?再胡说扰得老爷不开心,我便发卖了你!”三夫人连骂人都这么温柔。
苏文轩却对那丫鬟的话上心了,他问:“怎么回事?”
“你不许说!”三夫人气的直跺脚。
那丫鬟便真的不敢说。
苏文轩将三夫人从身上推下来,厉声道:“这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三夫人吓得跪在地上,再也不敢说话。
“给我说!”苏文轩对那丫鬟说。
丫鬟这才说:“三夫人每天每夜从伺候老爷,早上压根就起不来,每天都需要一碗燕窝好好回神,才能得以养息,奴婢昨日去厨房端燕窝,厨房的人说,不过一天没吃上燕窝而已,至于这么娇气么?奴婢便说三夫人要伺候老爷,伤元气得很,需要好好补,当时他们虽然不乐意,倒也将燕窝给奴婢了,可今日奴婢再去,厨房居然直接说,二房那边传话,不许再给三夫人吃燕窝,苏家这样大富大贵的人家,居然连三夫人的燕窝都要克扣。”
“你别胡说,兴许厨房是忙忘记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三夫人还在说好话。
可苏文轩却心疼坏了,连忙将三夫人拉起来,心肝儿肉的一番哄,然后气急败坏的就去二房去了。
他去的时候,苏梅云不在水榭苑,只有秦氏在。
秦氏见苏文轩耷拉着脸,也不敢说什么,只陪着笑脸问:“老爷,您用过饭了么,要不让我三儿来陪老爷吃饭?”
嘭!
苏文轩一掌拍在桌案上,冷声质问:“是你克扣了小荷的燕窝,还是苏梅云克扣的?”
“什么燕窝,我不知道啊?”秦氏眼神闪烁。
苏文轩冷声道:“好啊,不是你,那就是苏梅云干的,来人……”
“不是梅云干的,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可不过就是克扣了她一点燕窝而已,老爷至于发这么大脾气么?”秦氏这蠢货,还理直气壮的很。
苏文轩气笑了,他指着秦氏说:“我苏家是没钱了么,要你去克扣她的燕窝?”
“那苏家是没饭吃了么,为什么要天天吃燕窝,好像谁不知道她是个小狐狸精似的,简直不要脸!”秦氏原本嫉妒心就强,苏文轩这样已维护小荷,她就气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下倒好,真惹了苏文轩不快了,他拍案而起,厉声喝道:“你好大的威风,我苏文轩赚来家里的银子,我要养我喜欢的女人还要看你们母女的脸色不成,来人啊来人,日后这个家,交给三夫人来管,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敢再欺负我的人!”
秦氏万万没想到,她顶一句嘴,会遭来这么大的损失,她跌坐在地上,看着苏文轩远走的背影,哭得不能自已。
苏梅云站在阁楼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她只觉得无力。
最后,她悠悠荡荡的去到苏染霜的宁远阁。
苏染霜见她脸色不好,便拉她过去坐下,问她:“你怎么了?”
“其实,你一早就看出来问题所在了,所以才提醒我的对么?”苏梅云没头没脑的问。
苏染霜不知何意,便没作答。
苏梅云将脸埋在手心,抽噎着说:“我母亲早不克扣那三夫人的燕窝,晚不克扣三夫人的燕窝,这时候才来克扣,而三夫人却刚好在我这里出事以后才告诉父亲,其实幕后的人是她对不对?”
“锦绣阁那边也没干净多少,只是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给三房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最后却让三房坐上管家的位置。”苏染霜心里凉薄一片,若不是要找到母亲,她一定不会在这肮脏的地方住下去。
呵呵!
苏梅云冷笑,“这样也好,就让她尝尝三夫人的手段。”
“不管她什么手段,现在你最很重要的便是将自己雪藏,若是这三年能平安度过,待三年丧期一过,便赶紧嫁人吧,这个家里,没半点温情。”苏染霜说。
“那你呢,你为何要帮着我,为何要与你生母对着干,就是因为恨她么?”苏梅云问。
苏染霜笑着说:“我不能告诉你具体原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永远不会伤害我自己的弟弟妹妹。”
苏梅云没说话,她只是看着苏染霜说:“其实你比我们都幸运,至少之前的十八年,你很快乐!”
这次换苏染霜沉默。
苏梅云走后,画心问苏染霜:“小姐,你为何要对三小姐亮自己的底牌?”
“她知道的太多,我若是不与她结盟,她迟早要转头对付我,我没心力去应付那么多人,我只想安静的活着……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做了小菜去看师父去。”苏染霜放下自己的愁绪,不再多言。
苏染霜去到侯府的时候,天微微有些暗下来了,侯府的门房见到她,二话不说,连忙将她迎了进去,她一进门,季小马便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等着。
苏染霜不知他何意,便笑着颔首。
“苏小姐,我家侯爷说,今晚势必会下雪,这狐裘是侯爷自己打猎做的,给苏小姐御寒,还有这腊梅,放在屋里幽香无比,请苏小姐笑纳。”季小马一股脑的将东西全塞给苏染霜。
苏染霜并不伸手,她说:“无功不受禄……”
“有功,我家老夫人完全康复了,连失眠的毛病也好了许多,侯爷说这是感谢苏小姐的,苏小姐若是不收,他便只能亲自上门道谢。”季小马这小家伙,深得季枭寒的真传,做事滴水不漏,你想反驳都没理由。
“既然侯爷这样说,那我便只能收下了,多谢!”说罢,苏染霜便去了她师父的院子。
季小马回去给季枭寒回话,季枭寒原本是拉长了脖子等着的,可一见季小马回去,他又装作没事一样,东顾西盼,就是不看季小马。
季小马也是个人精,季枭寒不说话,他便不说话,只默默的站在一旁。
季枭寒气急了,随手丢了一粒白果到季小马额头上,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苏小姐去国丈大人的院子了!”季小马专门挑无关紧要的说。
季枭寒如何不知季小马什么意思,他凉薄的说:“上次晴嬷嬷同我说,厨娘的女儿十五了,可以许人家了。”
季小马的脑子里面立刻闪过厨娘女儿的身形,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根本不够装厨娘女儿的身板,他怎么想,也只想得起来她那比蛤蟆还鼓鼓囊囊的肚皮。
季小马浑身一抖,“苏小姐收下东西了,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就去后院去了!”
“你没告诉她,狐裘是我亲自去猎的?”季枭寒问。
季小马说:“我怎么没说,苏小姐一听说是您亲自猎的,说什么都不要,还好我机灵,说侯爷要亲自上苏家去谢礼,她这才收下的!”
“小没良心的!”季枭寒气急败坏的说完,整理了一下衣冠说:“走,后院找酒喝去!”
“侯爷,您去跟苏小姐喝酒,很丢脸的!”季小马忍不住又要嘲讽他家侯爷了。
哼!
季枭寒二话没说,只需指指厨房,季小马便乖乖不敢说话了。
季枭寒眼巴巴的赶到后院的时候,后院只剩下止然一个人在饮酒作乐,看见季枭寒进门,他手一超,护食道:“这是我徒弟给我做的,不给你吃!”
“她呢?”季枭寒问。
止然指了指门口,“放下东西就走了呀?”
季枭寒二话不说,连忙跟了上去,止然见季枭寒走了,还不满得很,“我就说说而已,还真不吃了,一起喝两杯不好么?”
“不好,我家侯爷只想吃人!”季小马回头对国丈大人做鬼脸,见他一脸蒙圈,他还加了一句,“我家侯爷最喜欢吃那细皮嫩肉会医术的姑娘!”
“季枭寒,你要是敢欺负我徒弟,我烧了你家侯府!”止然反应过来了,他想追出去,可他还没走出大门,便被一个黑衣人拦下,那黑衣人恭敬的说:“国丈大人,我家侯爷不吃人。”
“他还不吃人,他吃人不吐骨头!”止然气急败坏。
可季枭寒走了,他又出不去,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季枭寒远走。
苏染霜跟画心走到大街上,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街上空无一人,风灯从角楼上投射下来,将苏染霜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苏染霜忽然觉得寂寥,她说:“若是以前在凤凰村,这时候我定是跟师父还有王嬷嬷在一起打边炉,师父喝酒喝不过我,便总是撒娇耍赖,每次都是王嬷嬷收拾了他,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人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像我师父这样的大魔头,居然被王嬷嬷管得服服帖帖。”
“小姐是想这盆花么?”画心很聪明,她知道不能公然提起季枭寒的名字,便用花代替。
苏染霜侧过头去,刚好看见那盆带着红色花苞的梅花,她苦笑着说:“这花有什么可想的,我不敢想!”
“小姐明明喜欢,为何不敢想?”画心又问。
“我也曾想过要努力一把的,可我发现,我一个人努力没什么用,既然不是我的,我便不强求了。”苏染霜幽幽的说。
画心还想说什么,可她忽然谨慎的绷紧了神经。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从暗处高楼跳下来,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晃得画心眼睛一疼,她用手挡了一下,然后举起花盆就朝那人砸去。
咚!
花盆刚好砸在那人头上,那人软绵绵的就倒在地上。
这时,苏染霜才惊觉。
“快跑小姐,有杀手!”画心拉着苏染霜的手就走。
苏染霜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梅花,随手抓在手里便跑。
可两人没跑了多远,后面又有人追了上来,苏染霜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后面跟着好几个杀手,每个人都蒙着面,举着大刀。
两人没跑多远,就被杀手围在中间,那群人跟之前的并不一样,他们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情急之下,画心一掌劈在苏染霜的脖子上,苏染霜软软的倒在地上,画心一脚便踢了冲上来的那个人,顺手从他手里将刀抢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枚袖箭从远处飞来,解决了冲上来的两个杀手。
画心抬头去看,却见季枭寒从不远处飞奔而来。
她将剑丢在地上,趁着那些人傻眼的当下,拉着苏染霜躲在屋檐下,看季枭寒痛打落水狗。
那些人万万没想到季枭寒会出现,打也打不过,想跑季枭寒也不让跑,最后全让季枭寒生擒,用其中一人的腰带将人捆成一个大粽子。
季枭寒将人捆好之后,才抽空来看苏染霜,见她都已经晕倒了,手里还握着他送的梅花,季枭寒从拼酒那日开始,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消失无踪。
季小马气喘吁吁的赶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家侯爷抿着嘴忍着笑,看着躲在廊下的两个小姑娘,那样子,别提多猥琐了。
可是,季小马不敢说,他害怕他家侯爷会用更加猥琐的办法对付他。
“去告诉苏文轩,他女儿在大街上被人伏击。”季枭寒对季小马说。
季小马连忙又飞奔而去。
画心一直搂着苏染霜,正想给季枭寒道谢来着,被季枭寒捆成一捆的那群人忽然就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带着火光冲天而起。
若不是季枭寒让得快,他免不了要被殃及。
他回头时,淡声问画心:“你看出端倪了么?”
“火油,还有硝石,要杀小姐的人,不简单!”画心分析道。
季枭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敢动她,我就让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侯爷……为避嫌,您还是快离开吧,苏小姐在苏家并不好过!”画心道。
季枭寒深深的看了苏染霜一眼,对画心说:“别告诉她我来过,还有……明日多去买些话,她喜欢院子里面有花有草。”
说罢,季枭寒消失在暗处。
但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选了一个位置保护着苏染霜,直到苏家来人……
苏文轩万万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大街上公然杀苏染霜,更可怕的是,那一群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尸体,让他这个读书人,实在是难以面对。
于是他让人抬着苏染霜上了马车就走,全然没有半点查问。
翌日。
苏家风平浪静,也没有人就这个事情问过府里的任何一方,而苏染霜自打醒来后,也一直没有要去要求苏文轩调查的意向。
倒是画心买了一屋子的腊梅,还有能过冬的花花草草,着实取悦了苏染霜一把。
苏梅云得知苏染霜出事,第一个上门来问候她。
“大姐,你难道就不想追问是谁下的杀手么?”事实上,苏梅云觉得这一定是锦绣阁的人做的。
苏染霜笑着整理梅花,心里颇好的样子。
“父亲若是疑心那边,早就去过问了,可他既然没问,就说明他不相信是那边的人干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揪着不放,这梅花不错,你要带一盆回去养着么,可香了!”苏染霜没事人一样的转移了话题。
苏梅云知道,苏染霜跟她,跟苏欢欢都不一样,所以她也不便再问,只抬头看着窗外说:“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苏染霜也重复,“寒冬颇长,妹妹要韬光养晦,才是正道!”
苏梅云知道苏染霜的意思,她站起身来,屈膝给苏染霜福了福礼,便带着丫鬟走了。
苏染霜看窗下飞雪飘飘,觉得十分有趣,便搬了一个高几过来,将一盆开的甚好的梅花放在窗下,柔声说:“你们且先在这里陪我一段时间,待来年开春,我定将你们种到园子里去,让你们来年可享受雪水滋润。”
“大小姐,关窗吧?”画心取了狐裘给苏染霜披上。
也不知是狐裘太暖,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苏染霜的脸上染上一层绯色,素白的小手紧紧的攥住狐裘的带子。
到下午雪停后,三夫人忽然来了院子里面。
这位新上任的管家,一进门便对身边的丫鬟指指点点的说:“这是大小姐的院子,怎么能这么寒酸,这里加些绿植,这里添上帘幔,还有炭火一定要烧的足足的,千万不能让大小姐冻着了!”
“哟,大小姐,你怎么还在院子里面玩雪呀,这天多冷的慌啊?”三夫人见苏染霜在团雪,就好像她在玩火一样。
苏染霜淡笑着起身,颔首行礼,“不妨事的三夫人,我没这样娇弱,我幼时这样的天气,还在雪地里面挖草药呢!”
“大小姐小时候吃了苦,所以现在才不能吃苦,你看你这小手冻得,老爷看见了可是要心疼的!”三夫人自来熟的拉苏染霜的手。
苏染霜却避开了她,她礼数周全的说:“三夫人娇弱,我这手太凉,若是冻伤了三夫人可不好,来人啊,请三夫人到前厅去坐。”
她将三夫人请进前厅了,却回头对杏儿说:“你去请一下大夫人,就说三夫人在我屋里。”
杏儿不知苏染霜何意,但还是去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听后,在心里冷笑,“小贱人,还想去笼络她,这丫头可是你随随便便便能笼络去的么?”
但是,这是苏染霜第一次公然求她,作为“母亲”她也不好抚了苏染霜的意,便跟着杏儿去了宁远阁。
苏染霜借故要换衣衫,几乎是与苏夫人同一时间去到前厅的,三夫人见到大夫人,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怎么,看见我这个不受宠的大夫人,连礼数都不用照顾了么?”苏夫人冷言冷语的说。
三夫人连忙起身给苏夫人行礼,并且娇柔的说:“大夫人年纪大了,如何还在风雪肆掠的时候到处走动啊?”
{“我来看看我自己的女儿,即便再大的风雪,我也不惧,倒是夜夜要伺候老爷的三夫人,少了一碗燕窝都要死要活,这若是被雪迷了眼睛,回头老爷岂不是要杀了我女儿不可?”苏夫人一来便冷嘲热讽。
这三夫人新官上任,虽然她极力和善对待每一个人,可是这府中人人都道她是狐狸精,人人都知道她那一碗燕窝的故事,人人都知道她伺候老爷伺候得多么辛苦,所以都在背后看她笑话,要说真的尊重,还不如对二小姐尊重。
所以,这时候大夫人言语讽刺,三夫人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可这女子虽然年轻,但是城府却极深,她眼看着就要扑上来了,可转眼就笑意妍妍的说:“为人妻妾的,伺候老爷是应当的,只是老爷抬爱,大惊小怪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三夫人难得来我处坐坐,不如尝尝我做的新雪茶?”苏染霜笑着加雪到茶壶里面,然后取茶叶烹煮。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听见苏染霜的话后,都冷笑着坐下来。
大夫人阴阳怪气的说:“你让三夫人吃了你屋里的茶,就不怕她回去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又狐媚子的一番哭诉,让老爷罚你?”
“母亲说笑了,我师父是当世名医,任何人想在我师父门前耍大刀,都是不可能的,三夫人只管放心喝茶,不过若是做得不好,还请三夫人不要嘲笑,我不是惯会做这些精细活的人。”苏染霜一边说一边烹茶,手法娴熟,哪里像是不懂的人?
三夫人是苏文轩的侍茶,看的清清楚楚,可她也不动声色,苏染霜将茶奉到她手上,她便高高兴兴的喝了下去。
苏染霜只悲悯的看着她,在心里道:“你别怪我,是你先挑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