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杨蹙眉,左右瞧了一眼,跟着低声道:“秦家如今气数已尽。”
说得很保守。
秦家失了帝心,迟早是要淡出朝堂的。
原本靠的也不过是皇帝的启蒙老师这点便宜,消耗完了也就没了。
所以,他其实想说的是:以秦家目前的状况,还要去翻十几年前的旧账吗?
可君九悔却不这么想:“气数已尽,不还有人在么?在朝堂混不下去了,不还享受着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富贵吗?”
她先前不找茬,只是没那个功夫。
但如今——
池水既然乱了,不把握机会的,都是蠢蛋!
要么不做,要报复,就要让秦家成为最底层的百姓,她才能痛快!
她对上郑杨的目光,直截了当:“当年的私通案必有内幕,我母亲一定是冤死的。如今,外祖家回归在即,母亲也必须沉冤昭雪,这是我给君家的一个交代!”
司徒舜要查,也是他这个做女婿给出的诚意。
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两边信息共享,最后案子交给大理寺审理,她相信郑杨会办好这件事的。
郑杨:“……”
他无话可说。
若别人说“君家回归在即”,他也许要嘲笑对方异想天开。
可这话从君九悔的嘴里说出来,愣是让他相信,这绝对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所以说,这帝京要变天了?
他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这样着急,会不会太冒险了?”
君九悔从他眼里看到了真心诚意的关心,不由笑了。
这个笑容,也是真心的。
她眼里仿若有繁星,看着郑杨,道:“郑伯父放心,你念旧情,好人会有好报的!”
因为他真诚,所以她喊伯父。
郑杨:“……”
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正她的态度就是:不管你说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但是,她话里的意思也很清楚:你帮我,你是我这边的人,那我也会不遗余力保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是个女子,却有君子一诺、诺必行的气势!
想到这里,他也笑了,道:“希望早日看到你翱翔九天。”
说完,拱手为礼,退了。
如今的君九悔,只能算只雏鹰。
但她既然有这样的心性,迟早成为翱翔九天的雄鹰!
明明,她是个女子。
偏偏不输男子!
君九悔笑了笑,准备回原来的厅内等结果。
转身走了几步,却见楚季依旧站在院子里。
发现她看过来,楚季连忙转身行礼。
君九悔歪头想了想,朝他走过去,道:“楚二公子为何一直在此处枯站着?”
楚季唇角一抿,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
最后,只吐出一句:“回王妃的话,小生是在忧虑今日之事。”
君九悔笑了笑,道:“今日之事,与其说是谋害兰溪,不如说,是冲着我来的!”
没想到她会直接说破,楚季一愣。
君九悔又道:“我家兰溪是个好姑娘,她值得真心以待,并且……只有真心以待才配得上她!”
楚季心口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
却见眼前这女子,明明是娇小的身形,那气势竟是完全不输男子!
回想起来,过去荣王还活着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么?
“小生不明白王妃的意思。”他保守地说了句。
君九悔却没解释,而是道:“楚二公子并非愚钝之人,你会明白的。”
反正对她来说,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她也没什么损失!
说完,让连瑛扶着自己进入厅内。
楚季:“……”
他怎么说,也是个丞相的嫡子。
哪怕头上有继承家业的兄长,他得以专心做学问,父亲却没有放松过对他的教导。
这么浅显的话,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呢?
君兰溪,只有拥有真心的人,才配得上她!
但凡这份心思掺了半点杂质,或者说,以后在有人给她委屈受的时候护不住的,荣王妃都不会允许!
想到这里,楚季不由笑了。
这些个公子小姐都看不上君兰溪,觉得她罪女出身,背靠荣王妃又是个寡妇。
但在荣王妃的眼里,她家里的姑娘就是最好的。
没想到,荣王妃竟是如此护短之人啊!
君九悔刚坐下一会儿,连胜过来,面色严峻:“王妃,假莲生与那个黑衣人,都被射杀灭口!”
闻言,司徒晴眼睛倏地瞪大:“那还有得查吗?”
“无妨。”君九悔却丝毫不着急,道:“五皇子肯定比我们更着急的。”
因为,查不出来,她就会把锅死扣在司徒琅头上!
司徒琅表里不一,骨子里并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但跟她交锋几次,想来也知道她不好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穷逼司徒琅,一心想要笼络富婆荣王妃,肯定不想与君九悔为敌。
故而,他一定最着急!
天将黑。
所有人也都审完了,口供书记了一堆。
却毫无线索。
抓住的三个人,两个死了,还剩下个岳兰漪。
岳兰漪的底子,几乎没什么好查的。
因为不管是她的出现也好,还是她的身份,全部都在逻辑上,禁得起推敲。
唯一不对的,只有一点:她找男人,为何找上犯事儿的黑衣人。
对此,她的供词非常劲爆:那还不简单?我观察过了,他那玩意儿大,老娘稀罕,不信你们扒他裤子瞧瞧!
对于如此彪悍的话语,所有人都是冷汗直冒。
食色性也,但正常人对于这种私密事,都会蒙上一层遮羞布。
她倒好,全给掀开了!
反正不管问多少遍,她的供词只有这么一个说法。
当即有人提出要对她用刑!
郑杨驳回了这项提议,朝司徒琅看去,问:“五皇子殿下,此事若是不能查出个真相,荣王妃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又看向四周,道:“天已经黑了,这么多公子小姐若是继续关在凤来楼,一样不好交代。”
司徒琅是诗会的主办人,他当然明白,锁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不可能让他们留下来过夜的!
他朝郑杨看去,问:“郑大人,依你之见当如何?”
郑杨回答得很简单:“不能扣留,便只能让他们都走。”
司徒琅思忖片刻,道:“便只能如此了。”
于是,凤来楼解除了封锁。
而司徒琅,则是去找君九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