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旧是阴沉沉的，但集市上却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几年的休养生息，这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沈清浅和慕容妄扮作普通百姓模样，穿着最朴素的袄子，顺着人流缓缓往前走。
沈清浅兴致很高，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大大小小的东西买了一大堆。
慕容妄怕她被人群冲散，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
“阿妄，去买些笔墨和纸张吧。我想写些东西。”
慕容妄依言与她来到了笔墨铺子里，沈清浅认真挑选了几支趁手的笔和一摞厚厚的纸。
慕容妄看着那些数量惊人的纸张，惊奇问道：“要这么多吗？”
沈清浅点头：“想写的东西比较多。”
“要写什么？”
“想把脑子里那些医书写下来。”
慕容妄突然打住了话头，他没再继续问，因为继续问下去又要绕到那个问题上。
他付了钱，让铺子的人把东西直接送到军营去。
“走吧，我们再买些吃的。”
沈清浅拉着他出了铺子，走向不远处卖干果蜜饯的摊贩，沈清浅看着那些干果口水直流。
“给我一包山楂，一包酸枣，一包酸橘，酸梨也来一包……”
摊主见来了大主顾，乐呵呵地招呼起来，“好好好，夫人稍等，这就给您包起来。”
慕容妄看着那一堆干果，“怎么突然这么爱吃酸的？”
来的路上也是，饭没吃多少，每到一处驿站，都是寻各类的酸物。
“这位相公呀，回去给你夫人请个大夫看看。你夫人突然爱吃酸，八成是有喜了。”摊主一边装东西，一边搭讪说道。
慕容妄心头一颤，有些呆滞地看向沈清浅。点石火光之间，原先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全都浮现，比如沈清浅要三个雪人。
沈清浅手抚在小腹处，仰头对他笑道：“阿妄，你要当爹了。”
慕容妄怔在原地，良久，他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浅浅，我们逃走吧，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个。”
“浅浅，浅浅，我们走，好不好？”
人来人往的闹市中，慕容妄说着说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可怜的孩子一般。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视线，慕容妄视若无睹，拉着沈清浅的手快步冲出人群，
他脚步飞快，沈清浅需得小跑才能跟上。
“阿妄，我们要去哪里？”
慕容妄拉着她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离开这里，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很快他们冲出了闹市，冲出了人群，来到了无人的小路口。
“不许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沈清浅甩开他的手，站住了脚步，“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必须要对苍生负责。”
“我不要天下，不要皇位，我也不想对苍生负责，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对你负责，对我们的孩子负责。”
慕容妄语气坚决，眼神里闪动中一抹疯狂。
“不可以，让我去北梁是最好的选择。可以不起战祸，还能保全我的性命。你也不想看到我一直被人追杀吧？”沈清浅劝道。
慕容妄激动道：“我们去南疆，我让乌日濯把你身体里的母蛊取出来，取出来了你就没事了。”
沈清浅摇摇头。
没有这么简单。
不是母蛊的事，是北梁和昭阳帝一心要她归顺北梁。就算没有母蛊没有追杀，昭阳帝还会想法子逼他们屈服。
比如掀起一场战事。
孤州没有胜算。
他们没有胜算，至少现在没有。
慕容妄和沈清浅都做不到置万千百姓性命于不顾。
沈清浅能想到的，慕容妄自然也全部都考虑到了，所以他才会送她来孤州。
“阿妄，回去把谢无憾放了。我让他给昭阳帝带一句话。”
“我愿意去北梁，但是得让我先把孩子生下来。”
“阿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在一起。”
很长时间？
半年？
半年也算很长时间？
他以为的很长时间是一生，是一世，不是短短的半年。
慕容妄恍然失神，忽然不知自己是谁，他来这世道重走一遭又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尝尽天底下所有苦楚吗？
可老天爷要折磨他就够了，为什么要连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