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直播，什么小天哥，村长实在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随手抓住一个小孩儿，对着小孩儿说道：“柱子，赶紧的，去请李老师到村社。”
名叫柱子的孩子应了一声，风一样跑走了
村长对着陆臻跟谢凛川说道：“李老师是城里来的支教老师，有文化，见识广，肯定能明白你们说的话。”
陆臻感觉有点不对劲，她问道：“村长，你们村里的红薯跟土豆都是卖往哪里？”
因为就算再没文化，再没见识，如果小天哥真的有在帮村里卖土豆跟红薯，村长不可能不知道。
但当她提起小天哥跟直播的时候，村长表现出来的，却是完全没听说过的样子。
“镇上会有人来收，我们把土豆跟红薯挑往镇上。”村长回道。
完全没有提直播销售的事情。
陆臻跟谢凛川对视了一眼，都没再说起这件事。
村长领着陆臻跟谢凛川往着村社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村里的情况：“今年的土豆收成特别好，红薯也是大年，地里的红薯现在已经可以挖了，等明天，我带你们上山去挖，挖出来的红薯烤着吃，蒸着吃都香甜的很。”
“李老师跟她爱人刚来的时候，也喜欢上山挖红薯烤着吃。”
村长笑着说着，突然记起来还没有跟这两位介绍李老师，于是忙又道：“李老师是城里来的支教老师，为人热心，对孩子们也很有耐性，以前村里没学校，孩子们上学要去镇上，山路不好走，孩子们四五点就得起床赶路，现在，村里也办了学堂，教的比镇上都好哩。”
“前面就到了。”村长指着不远处的几间平方说道。
不同于一般的平房，村社的平房几间相连，有走廊，走廊外面是一块很大的空地，走廊往里才是房门，几间房门都是红色的漆，红色的漆掉的七七八八了。
村社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影，村长仔细一看：“李老师先到了。”
他又指着村社上面，那是一条小小的石阶路，不是城里那种修的很平整的石阶，而是单纯用不规则的石头铺起来的路，石头跟石头之间还长着野草。
石阶路往上靠左边，还有几间房。
村长指着那几间房说道：“那是村里的学校。”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两间教室。
这里是真的很穷，跟记忆中八九十年代的感觉差不多。
“李老师。”村长对李老师很尊重，小跑了几步走上去，给李老师介绍：“这两位是城里来的，说是要帮我们销土豆跟红薯，不过，她说的直播跟什么小天哥，我听不明白，麻烦您跟他们说说咱们村里的情况，行不？”
“当然可以。”李老师说道。
她听到对方是来帮村里销土豆跟红薯的，脸上也带了笑，看向陆臻跟谢凛川，她热情地伸出手：“欢迎欢迎，村里的土豆跟红薯都大丰年，销路确实是个大难题，两位能来帮忙，我先替村民们，替孩子们谢谢两位了。”
村长也在一旁不断点头：“感谢，感谢。”
陆臻的神情有点怔忪，直到李老师的手伸过来，她才回了神，伸出手与对方交握：“不用气。”
李老师又与谢凛川握手，而后由衷道：“两位年纪轻轻就有帮助他人的心，真是让人佩服。”
“李老师不是也在帮助村里的孩子吗？”陆臻微笑着说道。
李老师看着陆臻，忍不住看了好几眼：“这位小姑娘，怎么称呼？实话跟你说，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眼熟，这可不是套近乎啊。”
李老师半开玩笑地说道。
村长也跟着哈哈大笑。
陆臻仍然是刚刚微笑的样子，过了刚开始的震惊，这会儿她已经完全平静：“李老师，我是臻臻啊。”
臻臻？
李老师的脸色变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臻，然后，视线定格在她的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上，不住地点头：“是了，过去这么多年，你是该长成大姑娘了。”
“臻臻，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我之后去福利院找过你，但是院长说，你被亲生父母接回去了，他们对你好不好？”李老师看着陆臻问道。
“挺好的。”陆臻说道。
李老师往着陆臻的方向上前了一步，想到还有外人在场，于是，她看向村长说道：“村长，我跟这位小姑娘认识，就让他们住我那里吧？”
村长连连点头：“好好好，就听李老师的，哎哟，没想到你们还认识，李老师是好人，李老师认识的人也是好人，李老师，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尽管告诉柱子，让柱子跟我来讲。”
“好，谢谢村长。”李老师现在的心思都在陆臻身上，对于村长的热情，她也只是敷衍着。
“那你们聊，你们聊。”村长笑呵呵地走开。
谢凛川自然早就看出陆臻情绪的变化，他说道：“我去周围看看。”
陆臻点了点头。
等到只剩下李老师跟陆臻两人，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还是李老师最先打破沉默，她提起陆臻的行李箱说道：“走，妈妈……我带你去住宿的地方。”
陆臻沉默地跟上李老师。
“村里人很热情，知道我是来支教的，就把学校旁边的小屋给我住了，他们还把小屋装修了一下，铺上干净的床单，碎花的窗帘跟格子桌布，虽然小了点，但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怕尴尬，李老师一路上说着村里的趣事。
“对了，跟你一起来的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可真精神，人也高，看起来对你也挺好的。”李老师看到几人远远过来的时候，行礼都是由男人拿着，臻臻只背着一个小挎包。
“不是。”陆臻简短地回道。
李老师像是有点尴尬，笑了笑：“不是啊，那是我看错了。”
“对不起。”
“没关系。”陆臻并不认为这需要道歉。
“我是说，以前的事。”李老师脚步顿了顿，转过身，看向陆臻。
陆臻也跟着停了脚步。
“其实，我早就该跟你说这句话的，臻臻，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李老师低下头：“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妈妈，就最后一次，让我以妈妈的身份，跟你道歉。”
陆臻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我没怪你。”
她说的很真诚，语气平稳，清澈的眼睛里也确实没有怨怼，但就是这种，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的语气，更加让李老师难受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让臻臻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自己，是她自己亲手掐灭了这种缘分。
“臻臻。”李老师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怪她，是因为她已经完全不在意她了。
李老师深知这一点。
“叔叔也跟你一起来村里了吗？”陆臻见李老师似乎很难过，于是，转移了话题。
李老师忙摇摇头道：“没有，他那边还走不开，不过，他每年会来三四回，他说，等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也干脆辞了职，一起来这里支教。”
陆臻更加意外：“你们都来了，那郑江谁来照顾？”
李老师的情绪变得难过又低落，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但是，一想到儿子的离世，悲伤仍然难以自抑：“江江三岁不到，就走了。”
“什么？”陆臻变了脸色，她看着李老师一脸的苍老，原本以为是村里的条件差，才让她变成这样，却原来，是失去儿子的痛苦，让她变得苍老。
她当然知道他们有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虽然没能亲眼看着郑江出生，但是他的名字，是李老师跟她丈夫两人，早早地就取好的。
奶奶的来信中说，是个健康的男孩儿，于是她便知道，他们会给他取名郑江。
是男孩的话，就叫郑江。
女孩的话，就叫郑妮。
陆臻怎么也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