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章倪问了一句,转身去开门。
李萱萱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门外站着的是李凯,他神色匆匆,语气急促:“章大哥,倩子让我来叫你媳妇儿,该出发了。”
“这么早?”李萱萱看了眼窗外,天还没亮,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走吧,去晚了就赶不上牛车了。”李凯催促道。
李萱萱点点头,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抱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跟着李凯走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刮在脸上生疼。李萱萱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快步走到村口。昏暗的路灯下,李倩和几个即将返城的知青已经等在那里了。
“萱萱,你来了。”看到李萱萱,李倩的眼眶有些泛红。
“嗯。”李萱萱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天天,乐乐,快叫婶子再见。”李倩转头对着两个孩子说道。
“婶子再见。”天天和乐乐乖巧地向李萱萱道别。
李萱萱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天天和乐乐,“婶子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小礼物,拿着买糖吃。”
“谢谢婶子。”天天和乐乐接过红包,开心地笑了。
李倩一行人坐上牛车,缓缓地朝村外驶去。李萱萱站在路口,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牛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目光。
“萱萱。”李倩突然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跑到李萱萱身边。
“怎么了?”李萱萱疑惑地看着她。
李倩深吸一口气,拉着李萱萱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萱萱,我……我之前没告诉你,其实这次走,还有一个人没有来。”
“谁?”李萱萱疑惑。
“佟菲菲。”李倩语气复杂,“她……她不辞而别了,留了封信,说是不想再过这种苦日子,要回城里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也不打算要小程和孩子了。”
“什么?!”李萱萱震惊地捂住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倩点点头,眼眶泛红,“我们都劝过她,可她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小程知道后,整个人都垮了,程婆子更是哭天抢地,非要去公社告她……”
李萱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李倩的手,心里五味杂陈。佟菲菲的选择让她感到震惊和不解,同时也让她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萱萱,”李倩握着李萱萱的手,目光真诚,“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真的喜欢章大哥,也真心想和他在这个家好好过日子。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女人这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而活。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想要回城里,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李萱萱反握住李倩的手,眼眶微湿,语气坚定:“倩子,你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哪里也不去。”
李倩看着李萱萱,欣慰地笑了。她知道,李萱萱是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李倩松开李萱萱的手,转身朝牛车走去。
“倩子,保重。”李萱萱对着李倩的背影大声喊道,“记得给我写信!”
“好!你也保重!”李倩挥挥手,抱着天天和乐乐坐上牛车,李凯赶着牛车,缓缓驶离。
李萱萱站在原地,目送着牛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收回目光,转身往村里走去。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李萱萱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孤单,因为她还有朋友,还有家人。
回到家门口,李萱萱看到章大嫂正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着她。
“大嫂,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外面?”李萱萱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章大嫂看着李萱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萱萱,我听说了……”
“嫂子,你别担心,我……”
“……我没事的,嫂子。”李萱萱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将心底的苦涩掩藏,“倩子他们都走了,我还是想想中午吃什么吧,早上光顾着说话,也没顾得上吃饭。”
章大嫂见李萱萱神色如常,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她了解李萱萱的性子,表面柔弱,实则内心坚韧无比。只是……
“萱萱啊,”章大嫂拉住李萱萱的手,轻轻拍了拍,“别怪嫂子多嘴,你和倩子她们不一样,你是真的嫁到了咱们老宋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是想家了,就和家里说说,等半年后也能回去探亲……”
李萱萱鼻子一酸,反握住章大嫂的手,感激地说道:“嫂子,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家,这里有你和大哥,还有爹娘,还有……”
她顿了顿,推开房门,看向屋内正在和章倪玩耍的两个孩子,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还有我的孩子,这里就是我的家。”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可不能揪你爹的耳朵,你爹疼……”
李萱萱一进门,就看到财娃正骑在章倪的脖子上,两只小胖手不老实地揪着章倪的耳朵,而章倪却毫不在意,反而配合地发出夸张的呼痛声,逗得财娃咯咯直乐。
胖丫则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拨浪鼓,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哥哥和爸爸,偶尔也会发出清脆的笑声。
“娘!”
看到李萱萱回来,胖丫立刻丢下手里的拨浪鼓,迈着小短腿朝她跑过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道。
“哎,我的乖女儿。”李萱萱弯腰抱起胖丫,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想娘了没有?”
“想!”胖丫搂着李萱萱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回答。
“娘也想你。”李萱萱抱着胖丫走到章倪面前,看着骑在他脖子上的财娃,笑着说道:“财娃,快下来,让娘也骑骑。”
“不嘛不嘛,我要爹骑!”财娃摇动着身子,不肯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呢?”李萱萱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娘,爹!”财娃见状,立刻搂住章倪的脖子,奶声奶气地撒娇道,“爹,亲亲!”
章倪宠溺地笑了笑,低下头,在财娃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要,我也要!”胖丫见状,也不甘示弱地叫嚷起来,伸出小手要章倪抱。
“好好好,都亲都亲。”章倪笑着将胖丫也抱了过来,一家四口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画面温馨而幸福。
然而,这份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谁啊?来了来了。”章大嫂闻声放下手里的针线,连忙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队里的会计,神色匆匆,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会计,这大清早的,出啥事了?”章大嫂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哎哟,大嫂,你赶紧去看看吧,知青点那边闹翻天了,佟知青……佟知青她……”会计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萱萱心里一紧,隐约猜到了什么,放下怀里的胖丫,起身走到门口问道:“会计,是不是佟菲菲出什么事了?”
会计看了李萱萱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可不是嘛!那佟知青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回城探亲,可她把家里孩子一扔,程家小子现在抱着孩子在知青点哭天喊地呢……”
李萱萱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李倩走后,其他几个考上大学的知青也陆续离开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知青迟早都要走的,只是没想到,佟菲菲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
“这孩子……真是糊涂啊!”章大嫂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回城了,孩子可咋办哟……”
接下来的几天,佟菲菲抛弃家庭的消息在队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佟菲菲太不负责任了。宋家也因为这事笼上了一层阴霾,毕竟李萱萱也是知青,难保哪天也会像佟菲菲一样抛夫弃子。
章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李萱萱看得出来,老人心里是担心的。为了打消章妈的顾虑,李萱萱主动提出把家里的活都揽过来做,每天除了照顾孩子,就是洗衣做饭,闲暇时就带着孩子去地里帮忙。
章妈心疼李萱萱,也不让她真干重活,只让她在地头看着孩子,自己则带着章大嫂下地干活。农闲的时候,章妈还特意腾出时间让李萱萱看书,说是等以后有机会了,也去考大学。
李萱萱知道章妈是真心希望自己好,心里感动不已。她原本就打算在这个世界扎根,自然不会像佟菲菲那样一走了之。为了让章妈放心,李萱萱每天都带孩子出门看书,日子过得按部就班,平静而又温馨。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和人开玩笑。
这天,李萱萱像往常一样带着孩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书,远远地看到村口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背着个包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另一个则身材瘦小,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娘,是爹!”财娃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李萱萱抬头望去,眉头微微皱起,那两人正是佟菲菲的丈夫小程和隔壁队的男人,看样子,他们是进城找佟菲菲去了……
半个月后,小程独自一人回来了,形单影只,形容憔悴。李萱萱看着从家门口经过的小程,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叫住了他:“小程……”
小程听到有人喊他,脚步顿了顿,缓缓转过身,看到是李萱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弟妹啊……”
李萱萱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问道:“小程,你这是……找到菲菲了?”
小程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找到……我去了她家,她家里人说她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萱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小程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佟菲菲的行为却也让人无法原谅。
小程抱着孩子,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背影萧瑟而落寞。李萱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傍晚,章大嫂来串门,聊起了小程的事,忍不住唏嘘道:“你说这佟知青也真是的,说走就走,孩子也不要了,这以后可咋办哟……”
李萱萱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淡淡地回道:“谁说不是呢,可怜了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娘……”
章大嫂压低声音,凑到李萱萱耳边说道:“弟妹,你说……这佟知青走了,那小程以后咋办?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这日子可咋过哟……”
李萱萱心里有些不舒服,放下碗筷,正色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怕我像佟菲菲那样,扔下孩子和章倪跑了不成?”
章大嫂见李萱萱生气了,连忙摆手解释道:“弟妹,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李萱萱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章大嫂见状,知道李萱萱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说道:“弟妹,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这队里现在啊,都在说知青的事呢,都说知青靠不住,早晚都要走的……”
李萱萱心里一紧,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问道:“大嫂,这话是谁说的?”
章大嫂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还能有谁,还不是程婆子呗!她现在见人就说佟菲菲的事,还说……”
章大嫂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李萱萱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还说什么?”
章大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说……还说知青都是白眼狼,考上大学就翻脸不认人,以后谁家要是娶了知青媳妇,那可就倒了八辈子霉了……”
李萱萱脸色一沉,心里顿时明白了章大嫂的意思。佟菲菲的事,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在队里炸开了锅,而她这个知青媳妇,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
章大嫂见李萱萱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道:“弟妹,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李萱萱点点头,送走了章大嫂,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佟菲菲的事,对她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傍晚,章妈从地里回来,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野菜,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掩盖不住眼里的喜悦。
“娘,您回来了!”李萱萱迎上前去,接过章妈手里的篮子,关切地问道,“您累坏了吧?我去给您倒水……”
章妈拉住李萱萱的手,笑着说道:“不累不累,今天收成不错,心里高兴着呢!”
李萱萱看着章妈脸上的笑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这笑容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章妈对她深深的担忧。
“娘……”李萱萱欲言又止,她想问问章妈,是不是也相信了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也担心她会像佟菲菲那样抛夫弃子。
章妈似乎看出了李萱萱的担忧,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萱萱,你别多想,娘相信你……”
李萱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章妈是在安慰她,但她心里更清楚,这安慰背后,隐藏的是章妈深深的无奈和担忧。
夜深了,李萱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章大嫂的话,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口,让她无法呼吸。
她知道,她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打消章妈的顾虑,才能让这个家恢复往日的平静……
第二天清晨,李萱萱早早起床,开始为家人准备早饭。
“娘,您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章大嫂惊讶地看着李萱萱,问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李萱萱笑了笑,说道:“没有,我今天要进城一趟,有点事……”
章妈闻言,放下手里的碗筷,问道:“进城?什么事啊?要不去跟章倪说一声,让他陪你一起去吧?”
李萱萱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娘,我自己去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章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萱萱打断道:“娘,您就别担心了,我很快就回来……”
李萱萱说完,拿起准备好的东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章妈看着李萱萱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