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婚事还是照旧,一大清早鞭炮声就响彻了整个村子。消息闭塞,队里大多数人还被蒙在鼓里,只当是来看林家小子娶媳妇的热闹。只有宋家和与刘家沾亲带故的几家人,得了信儿,早早知晓了新娘换人的内情。
宋家人吃着早饭,气氛却有些微妙。章妈端着粥碗,眉头紧锁,一张脸像是便秘似的,半晌才憋出一句,“这林家也是,办事不地道,说换人就换人,把人家安家姑娘置于何地?”
章爸不慌不忙地喝着粥,闻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显然对这桩婚事并不怎么上心。他今日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吃完饭便匆匆出门了。
章爷爷坐在一旁抽着旱烟,听到林家的事,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半晌才说道:“这事儿咱们就别掺和了,由着他们去吧。”说罢,便起身拿起锄头,说是要上工去,实则是怕刘家人来请他去吃酒,他不愿去给刘家撑面子。
章倪一大早就被林家小子叫去帮忙了,家里只剩下章大嫂和李萱萱带着孩子。章大嫂将家里几床厚实的被单拆洗下来,打算趁着天气好晒一晒,李萱萱则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你说这赵兰,也真是个有手段的。”章大嫂一边搓洗着被单,一边和李萱萱闲聊着,“之前一直装得跟林家小子没关系似的,这会儿倒是藏不住了。”
李萱萱对赵兰的印象并不深,只是偶尔在村里见过几次,依稀记得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嫂子,这赵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林家小子连安家闺女都不要了?”
章大嫂冷笑一声,说道:“这赵兰啊,最会的就是装可怜,博同情。听说她前些日子去找林家小子,哭得梨花带雨的,说自己家里逼着她嫁给一个老男人,还说自己心里只有林家小子一个人,非他不嫁。这林家小子本来就耳根子软,再加上心里对赵兰也有几分意思,这不就被她拿捏住了嘛!”
李萱萱听着章大嫂的话,心里暗暗咋舌,这赵兰还真是个厉害角色。
快到中午的时候,章倪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肉和菜。
“爹娘呢?”他环顾四周,问道。
“爹一早就上工去了,娘在屋里呢。”章大嫂应道,“你这是……”
“林家小子让我先回来一趟,说待会儿去刘家吃饭。”章倪说着,走到李萱萱身边,将孩子抱了起来,轻轻地哄着,“萱萱,你收拾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和嫂子去刘家。”
李萱萱点点头,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章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只是吃顿饭而已。”他说着,将孩子递给章大嫂,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章倪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对李萱萱说道:“走吧。”
李萱萱和章大嫂跟着章倪来到了刘家。刘家今天为了办喜事,特意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摆了十几桌酒席,此时已经坐满了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章倪带着李萱萱和章大嫂在角落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便起身去帮林家小子招呼人了。
李萱萱环顾四周,发现来参加婚礼的大多数是男人,女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和刘家关系比较近的。她正感到好奇,坐在她身旁的一位婶子忽然开口问道:“你是……”
李萱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刚。章倪安抚地拍了拍李萱萱的手背,柔声说道:“没事的,只是吃顿便饭。爹娘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晚些回去就行。”说罢,他将孩子轻轻放到章大嫂怀里,转身进了屋。
三人到达刘家时,棚子里已经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喧闹声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好不热闹。章倪领着李萱萱和章大嫂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便起身去帮林家招呼人了。
李萱萱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发现来参加婚宴的大多是男人,只有零星几个和刘家关系近的妇女带着孩子坐在角落里聊天。她正感到好奇,就见两个小身影挤过人群,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
“婶婶,婶婶!”是二蛋和喜娃。
“你们怎么来了?”李萱萱笑着问道,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我娘让我们来看看婶婶和弟弟。”喜娃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婶婶,我弟弟今天真乖,都不哭不闹的。”
“是啊,”二蛋也在一旁附和道,“婶婶,我刚才看到林家那个新媳妇了,长得可好看了!比安家姐姐还好看!”
“哦?”李萱萱故作惊讶地问道,“那你说说,她们两个谁更好看些?”
二蛋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觉得都好看,但是林家哥哥好像更喜欢新媳妇一些。”
李萱萱和章大嫂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看来这林家小子还真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也不知这回又能对这新媳妇新鲜几天。
周围的婶子大娘们听到孩子们的童言童语,也都笑着逗弄起李萱萱怀里的孩子来。你一言我一语,倒也冲淡了李萱萱初来乍到的局促不安。
酒席上的菜肴并不丰盛,几碟素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大盆炖白菜粉条,勉强算得上是荤素搭配。李萱萱本就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嫂子,我吃饱了,先带孩子回去休息了。”李萱萱对章大嫂说道。
“行,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章倪呢。”章大嫂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李萱萱抱着孩子回到家,将他哄睡着后,自己也疲惫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喜娃站在床边,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婶婶,婶婶,你醒啦!”喜娃脆生生地说道,“林家那边要开席了,我娘让我来叫你和弟弟过去吃饭呢!”
李萱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
“婶婶,你快点,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喜娃说着,便自顾自地跑到院子里,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林家看热闹了。
李萱萱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收拾了一番,抱着孩子跟着喜娃来到了林家。
章倪看到他们,连忙迎上前来,将他们带到堂屋里靠近墙角的位置坐下。
“怎么才来?菜都快上齐了。”章大嫂看到他们,忍不住抱怨道,“这林家也真是的,办喜事也不知道提前安排好,座位都不够……”
“大嫂,这座位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李萱萱笑着打圆场,把怀里的孩子往章大嫂的方向递了递,“来,大嫂帮我抱抱孩子,这小家伙闹腾了一天,这会儿倒是睡得香。”
章大嫂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叨:“这林家也真是的,办喜事也不知道多准备几张桌子,这挤得跟什么似的……”
话音未落,二蛋从外面挤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娘,我饿了,还有吃的吗?”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章大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等会儿就开席了,急什么?”
二蛋跑到李萱萱身边,仰着脑袋问道:“婶婶,我刚才看到新郎新娘了,他们坐牛车回来的,可神气了!”
“哦?那新娘子长得漂亮吗?”李萱萱笑着问道。
“漂亮!”二蛋用力地点点头,“比安家姐姐还漂亮!”
众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就见新郎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新郎春风得意,新娘则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容貌。
在一片欢呼声中,新郎新娘进了堂屋,按照习俗拜了天地,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随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桌,热闹的气氛也到达了顶峰。
“来来来,大家吃好喝好!”林家父母笑容满面地招呼着人,“今天是我们林家的大喜日子,各位一定要尽兴而归!”
酒过三巡,就到了新郎新娘敬酒的环节。新郎端着酒杯,挨桌敬酒,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当他走到李萱萱这一桌时,李萱萱礼貌性地掀开盖头一角,想看看新娘子的真容。
然而,当她看清新娘子的脸时,却忍不住愣了一下。
那张脸,赫然是那天在公社门口撞到她的那个姑娘!
李萱萱心下了然,难怪那天会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原来她就是林家新娶的媳妇!
“婶婶,你怎么了?”二蛋发现李萱萱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李萱萱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那我陪你出去吧。”二蛋说着,便扶着李萱萱站了起来。
李萱萱朝章大嫂和章倪示意了一下,便带着二蛋走出了堂屋。
“婶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二蛋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我去叫我娘过来?”
“不用了,我没事。”李萱萱摇摇头,“我只是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那我送你回去吧。”二蛋说道。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吃饭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李萱萱说道。
“那好吧。”二蛋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李萱萱摸了摸二蛋的脑袋,转身朝宋家走去。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走到村口,李萱萱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刘刚,那个在林家婚宴上对她说过几句话的知青,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刘大哥?”李萱萱试探地叫了一声。
刘刚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是李萱萱,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弟妹,真是巧啊,你也正要出门?”
“嗯,我回家看看孩子。”李萱萱点点头,走到他跟前,“刘大哥这是在等什么人吗?”
“是啊,”刘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信封,“这不是过两天我要结婚了,来给你们送请帖。”
“结婚?”李萱萱有些惊讶,她记得刘刚之前好像并没有提起过要结婚的事,“恭喜啊,刘大哥,这真是喜事临门啊!”
“同喜同喜,”刘刚笑着将请帖递给她,“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啊。”
“一定一定。”李萱萱接过请帖,随口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刘大哥?”
“是隔壁安家村的,安家老二的闺女,叫安红梅。”刘刚答道。
李萱萱回到家,随手将请帖放在桌上,章倪见她回来,便关切地问道:“媳妇,累了吧?怎么回来这么早?”
“没事,就是有些闷,想回来看看孩子。”李萱萱笑着摇摇头,想起刘刚结婚的事情,便随口和章倪提了一句。
第二天,李萱萱找了个由头,去了趟知青点,想从李倩那里打听一下刘刚结婚的事。
“安家老二的闺女?”李倩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安红梅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泼辣得很,之前有好几家上门提亲都被她搅和黄了,怎么就答应嫁给刘刚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萱萱摇摇头,“不过看刘大哥的样子,应该是真心想结婚的。”
“谁知道呢?”李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我听说,这安红梅和林家新媳妇吴悦的关系可是好得很,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亲如姐妹。你说这刘刚突然要和安红梅结婚,是不是……”
李倩没有再说下去,但李萱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这刘刚是想借着和安红梅结婚来报复林家?
想到这里,李萱萱不禁有些担心,看来这林家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却见章大嫂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焦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