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色如来无比巨大,即便是我已经确认进入了法天象地的状态,单论个头也完全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
它太过巨大了,简直如同一颗闪着金光的星球,根本不是我这凡夫俗子可以撼动的存在。
金色如来口中念着听不懂的经咒,同时缓缓伸出巨大的手掌,伴随着不断冲击而下的火雨,以天崩地裂的架势朝我袭来。
此时,声音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无穷的静谧。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那手掌了,因为它太大了,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无边无垠的金色平面。
这就是信众赋予佛祖的力量吗?
我吞了下唾沫,但恐惧感只在心中盘旋了一瞬便被我抛开,随即心念一横便就地打坐——既然避无可避,我索性便不躲不避了,两眼一闭便心中默念起了二十八星宿咒诀。
一瞬之间,我的所有感官都消失不见,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放空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几乎是在闭眼的那一刹那我便回归到了虚无,一切皆为空。
就在这空的境界里,一个个缥缈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妈妈一直没有醒过来,大人们说可以拜菩萨,菩萨会让妈妈醒过来,但我拜了,为什么妈妈没醒?”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如果佛祖真的人人都保佑,那和人人都没有保佑有什么区别?!我只想让佛祖保佑我自己,保佑我一个就够了!”
“佛祖在上,我孙昌荣要是再赌钱,你就让我下辈子当条狗!呵呵,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这辈子我必须翻本,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能赢!佛祖保佑,让我赢,赢了钱我肯定给你烧最粗的香,最粗最长的!嘿嘿嘿……”
“佛祖,菩萨,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能听到我的声音?我动不了了,我看不见了,我听不到了,谁能救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佛祖菩萨不来救我,为什么要帮着那些人关押我,为什么?”
“佛不是庇佑苍生吗?”
“佛不是拯救世人吗?”
“为什么我拜了佛,佛不来救我?”
“为什么?!”
……
怀疑、贪婪、疯癫带来了一声声拷问,而那一声声拷问又如同一把把巨锤,砸破了我周围的黑暗与静谧。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如来那只金灿灿的大手已经拍在了我面前,只是此时那只手并不是无边无垠,而且破破烂烂裂痕累累,似乎轻易一碰便会碎掉一样。
伴着耳边回荡的那声声拷问,我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只用一根手指轻轻触碰那只破烂巨掌。
就在我指尖所触的位置,巨掌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出现了一个并不算大的缺口,然而就是这小小的缺口,却让整个巨掌在一瞬间裂开了道道伤痕,接着便分崩离析,转瞬之间变成了从空中向下坠落的碎屑。
这些碎屑如同陨石,在下落的过程中燃烧起来,变成璀璨眩目的火雨。
火雨冲击在地面,将大地击碎,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天空中的万丈霞光,在下一秒,一切又都重归虚无,虚无之中又慢慢诞生出了点点星辰。
佛陀消失了,它如何而来,便如何而去。信仰塑造了佛陀,而后又被那并不纯粹的信仰所击碎,因为佛陀终究无法拯救心中永存杂念的苍生,那么可以救苍生的就只能是苍生自己。
轻轻呼出一口气,擦了一把满头满脸的大汗,我在心中默念灵道咒,捕捉身边的一道闪光便将身体向后一仰,整个人向后翻滚着脱离了灵道。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我直接虚弱无力地平躺下来,而头一歪,我却发现躺在这里的不只我一个,还有另外一群完全没见过的和尚。这些和尚都跟黑金刚一样,光头,没眉毛,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倒满地,另外还有一个目测起码有两米多的大家伙半跪在地上,脖子则向后折叠了几乎九十度,脑袋深深地嵌进了背后的墙壁里,并在周围的墙面溅上了一片发散状的血红。
这是……啥情况?
我心里满是疑问,但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虚弱到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时,一串震耳欲聋的脚步声急速朝我奔来,震得我有心咧嘴,但疲惫却让我的脸颊肌肉只是勉强抽动了一下,仅此而已。
“常乐!常乐常乐!”黄哥扯着大嗓门喊道,那脚步声就是他的。
是我的耳朵太过敏感了吗?好像不只是耳朵,就连身体对震荡的感应都变得十分强烈。
到了我跟前,黄哥毫无温柔可言地一把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满眼兴奋地说:“我把黑金刚给干了!”
“小点声,震挺。”我咧了咧嘴很勉强地吐出几个字。
黄哥呲牙一笑,随后放轻了些声音又说了一遍:“你听见没?我把黑金刚给干了,真正的黑金刚,那个幕后煮屎人!”
“那个?”我朝着脑袋嵌进墙里那个巨人抬了抬下巴。
“对,就是他,这次肯定没错了,他自己都承认了,就跟傻哔反派在觉得自己稳赢了以后都要把自己干过的事全说出来一样,他全都招了,然后就被我干了,哈哈哈哈,老子太强了!”黄哥放声狂笑,那笑声震得我肋骨都疼。
我很想阻止他,但真的没力气,索性让先让他笑个够,我也稍微闭一会儿眼睛,缓一缓身心的疲乏。
笑声还没停,便又有脚步声过来了,不过这次的脚步很轻柔,步幅却很大,估计应该是宁空了。
我没睁眼,但听到了宁空在问:“身体怎么样?看着好像没什么外伤。”
“内伤也没有,就是单纯的累。”我闭着眼睛轻声回了句。
“那就好。”宁空应着,随后又问:“见到佛陀了?”
“见到了,假和尚一个,你给我录的经文比他的万佛朝宗厉害多了,而且最后一击我好像悟出了一些东西。”我一边说一边睁开眼,朝宁空笑了笑。
宁空弯起双眼,单掌立于胸前,只轻轻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并没有问我究竟悟了什么。
或许真正的僧人便是如此,禅,只意会,不言传。
稍微坐了一会儿,感觉疲劳消退了,过分敏锐的感官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我便示意黄哥扶着我到墙边。
我靠在墙上,一边继续休息一边问黄哥黑金刚是怎么回事。
黄哥一听我这样问,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好一顿讲。
我听得眉头直皱,满脑袋问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特么都是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