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起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封印袋子。
邪气很足,怨念够重,刘冠群没丢。
袋子保护好,拎着去了医院,顺利见到了昨晚在这边守了一夜的保安大爷,但没看见孙校长。
大爷还挺精神的,跟我说他后半夜就睡了,是孙校长一直盯着来着,现在刚走,说是下午再过来。
我去看了下王忠庆的状况。
他睡着了,但脸色看起来好多了,身上也没有邪气,似乎不需要什么超度法事也没事。
保安大爷笑着说:“你们昨晚走了没多一会他就清醒过来了,大夫给他弄了些药,后来他就睡着了,还是迷迷糊糊一直念叨那姑娘的名字,主要是这一点挺让人担心的。”
“你怕他发疯?”我问。
保安大爷叹了口气,神色严峻道:“我怕他再走歪路。”
我在病房里坐了一会,王忠庆醒过来了。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但却神奇地认出了我,还知道我揍过他两拳,给他落过针。
但是他没怪我,说知道我是为了他好,还跟我道了谢。
如果不知道他之前做过什么,只看面相感觉还真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也很内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中午,孙校长和张莹莹先后过来了。
王忠庆完全恢复了清醒,也没有要起诉我们的意思,这才让孙校长稍稍放了心,但并没有改变她对我的恶劣态度。
我一直等到她表情缓和一些了,才试探着又跟她提了一下请禅师过来超度的事情。
她意外地没有发火刁难我,说答应我的事情就不会变卦,只要那位禅师能让她看见超度的效果。
傍晚,我坐着张莹莹的车去了机场,很是顺利地接到了宁空禅师。
和上次不同,宁空穿了一身休闲便装,推着个大号旅行包,戴了副太阳镜,红光满面的,看起来很时尚,和他和尚这个职业完全不搭。
我们约在学校里碰头。
进了孙校长办公室,宁空摘了墨镜的一瞬便送上一个油腻腻的微笑,露出一口晶晶亮的小白牙。一个摘镜微笑杀就把孙校长弄不会了,整个人站起来僵了一秒这才赶忙迎出来,想握手又觉得不应该和出家禅师太靠近,于是赶紧后退一步半鞠了一躬。
宁空回了个佛礼,用充满磁性的嗓音只说了两个字:“您好。”
就看见孙校长的脸瞬间通红,眼睛里流光溢彩,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女妖精看见唐僧的画面,真的是像极了。
本来还以为孙校长又会摆臭脸讲什么证据,没想她压根没提这茬,很主动就把宁空的机票钱给报销了,还提前支付了订金,接着便问宁空对云港熟不熟,如果想去哪里玩的话,她可以当导游。
她说这些的时候都表示自己在开玩笑,但我总觉得那些都是真心话。
到了太阳落山,我带着宁空去了食堂大楼旁的老槐树下。
大树周围土壤外翻一片狼藉,依然保留着昨晚大战之后的模样。
宁空穿上了一身袈裟,在现场摆了个简单的香坛,点了蜡烛香火,把封存刘冠群魂魄的毛笔放了上去。
我和保安大爷就站在王忠庆两边,随时准备控制住他防止他发狂。
但王忠庆今天好像特别老实,只是盯着毛笔的眼神有点发直,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蒲团一放,木鱼摆正,宁空飘然坐下,动作倒是潇洒。回头朝我们送来一个温柔中带着恶心的微笑,道了声“我开始了”,就悠悠念诵起了经文。
我不太懂音乐,但是宁空念经倒是真的很好听,可能也跟他的嗓音有关,听起来就像是一首优美绵长的歌。歌词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歌声”好像可以净化人的内心。我听着听着眼睛就闭上了,全身轻飘飘的,心情莫名大好,就好像世间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是真的超脱。
等我回过神再看其他人的时候,他们全都席地而坐,闭着双眼,嘴角挂着淡淡的沉静的微笑。
在诵经声中再一次闭上双眼,渐渐的,我好像看见了刘冠群。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背着单间书包,手里拿着画板越走越远。晨光倾斜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金色的剪影,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但她到的地方绝对是个充满了欢乐与祥和的地方。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三声悠悠的道歉,声音渐渐远去。
我睁开双眼,盯着那支画笔,看到淡淡的灰白从画笔中飘远,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刘冠群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撑着地站起身,看见孙校长他们竟然都流泪了,王忠庆更是痛哭流涕,头顶着地面不停地道歉,感觉这超度好像真的有用。
随着木鱼和经文同时停息,众人也都睁开了双眼。
孙校长满脸崇拜地望着宁空,感觉是恨不得要以身相许了,看得我直撇嘴,心想这孙校长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这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到底哪里好了?就他这……?明明这事是我解决的,这和尚只是来收尾而已。
而已!
宁空还是那样来去如风,简单说了两句就要走了。
孙校长想追过来又不敢靠近,只能保持着一定距离问宁空要不要大家一起吃饭。
宁空轻缓一笑,用一个佛礼温柔地拒绝了。
我和保安大爷先搀起了王忠庆,等他情绪平稳一些了,我才走去宁空身边。
虽然不太喜欢他,但老头子有交代不能得罪这人,所以我还是恭敬地行了个佛礼,然后带着他走远一些小声跟他说:“那个人就是王忠庆,机场路上我跟你提到的杀人犯。”
宁空没有回头看,只是淡淡地微笑点头。
我咧嘴笑了笑,问他:“你的超度经文对他能起作用吗?”
“当然没作用,我度的只是怨,那支笔的咒力还保留着。还有那个巫毒,你一起带回去,常老先生应该能找到用法。”宁空微笑说道。
“那王忠庆以后还会不会杀人?”我皱着眉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宁空笑望着我说:“你这样问我,便是认定他将来必会再起杀心。”
“难道你认为不会?”我问。
“我不知道。”宁空轻轻摇头。
“那像他这种人到底应该办呢?我也不能一直看着他,万一他哪天又看上了谁,又干出这种变态事怎么办?”我问。
宁空却反问我:“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就会再犯呢?”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再犯?”
“我不知道。”宁空笑着说。
我感觉被他这个车轱辘话给绕腾进去了,开始有点烦躁。
宁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悠悠笑着说:“人生其实就是一场修行,每个人都会面临无数的选择,而这些选择并不是简单用一句对错就能区分评判的。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接下来就是他们各自的修行,你我只是芸芸众生修行路上的过罢了,我们不必,也不可能成为谁人命运的主宰。一切,且随缘吧。”
说着,宁空轻轻朝我微笑施礼,转身走了。
我看着宁空的背影,品味着他刚刚的那些话,感觉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整一个废话文学。
他这钱赚得还真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