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第二天早晨,李向南是被一阵水声惊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崔兴建正用铁桶往水缸里倒水呢。

    看到他醒来,崔兴建咧嘴道:“小李,起来吧!我已经洗漱过了,给你打点水,洗漱也不用出去了!”

    穿好衣服起床,他发现崔兴建已经把昨晚上睡的大木箱搬回去了,揉了揉眼睛问道:“三叔人呢?”

    “嘿,好家伙,你三叔可真能侃啊,这一早上就跑去串门去了!我估摸着这前中后三进院子的人都被他打过招呼了,这会儿正跟中院的喻大爷侃大山呢!”

    崔兴建哈哈一笑,提了提桶,“我去给喻大爷还铁桶去!你赶紧洗漱,等会吃饭!”

    还没回答,崔兴建就跑没影了,他找到牙刷扯下架上的毛巾,拿葫芦瓢舀了点水进脸盆里,这才出门找颗枣树,一边刷牙一边打量着这后院。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昨天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跟周围的邻居打招呼,这会儿他才发现其实除了自己家隔壁有户人家,在正对面还有户人家,窗户里头人影晃动,似乎在做早饭。

    歪了歪头,隔壁的倒是没听到动静。

    正吐着牙膏沫子呢,没想到旁边就传来了声音。

    “嘿,小伙子,你才搬来的?住这后罩房呢?”

    扭头一瞧,李向南顿时哭笑不得,就见隔壁屋靠墙的位置上冒出个人头,一个老大爷笑呵呵的正跟自己打招呼呢。

    “大爷好,我才搬来,确实住这的!”李向南礼貌的点头。

    “我是说昨晚上动静那么大!你朋友可真多!”大爷说着话,从墙头的碗里摸个大蒜出来咬一口,就啃着自己的馒头。

    “都是同事!”李向南涮了涮牙刷缸子就开始洗脸。

    “你是哪个厂的?轧钢厂?”老大爷跟调查户口似的,“这房子是厂里分的吧?”

    “我机修厂厂医院的!”李向南也没想瞒人。

    “哟,”老大爷眼睛直放光,“那这么说你是医生喽?你贵姓啊?我姓郝,你叫我郝大爷!”

    “是啊,我急诊科的,您叫我小李就成,郝大爷!”李向南笑了笑,瞧见崔兴建还桶回来,赶紧往门里进。

    “小李,那敢情好,回头你给郝大爷瞧瞧病……嗳?小李?”

    郝大爷转头一瞧,发现又冒出来个三十多岁的小年轻看着自己,估摸着也是医生,便忙把碗从墙头上伸了伸,

    “小伙子你也是医生?也是你们厂医院的?你什么科啊?”

    “大爷,我姓崔,催命的催……”崔兴建乐乐呵呵的准备介绍自己的姓氏,可还没把少个单人旁说完,就看到老大爷脖子一缩,跳下墙头就跑了。

    “……”会心一笑的崔兴建快步进了屋,无语道:“小李,你往后这日子热闹了,嘿,这才来就冒出来个爬墙头的大爷!”

    李向南也是忍俊不禁,把早已蒸在炉子上的锅盖打开,捡了几个馒头出来,“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赶紧吃吧!”

    正吃着,李富勤从门外进来,手里多了个蒲扇,美滋滋道:

    “向南,你这院子的人还都不错,我早上大概摸了摸,基本上都是附近厂里的职工!都挺实诚的!你看,喻大爷怕咱热,把这包了浆的蒲扇都给咱了!”

    心里微微一暖,李向南知道他肯定是怕自己在这里住下后吃亏,一早上就出去刷存在感去了,于是笑道:

    “三叔,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在这里住吃不了亏的!”

    “你有数就成!吃饭吃饭!”李富勤放下蒲扇,说道:“我明儿就回去了!”

    “这么快?三叔你不多住些日子?”李向南心底一颤,没来由的有些发酸。

    “不了,我这两天看了下南郊农场里里外外,学到了不少先进经验!其他农场不如它,不用去看了!我得赶紧回去报到!”

    李富勤笑了笑解释了一下。

    崔兴建啃着馒头,没说话,但却把三叔要走这事儿记下了。

    吃完饭,李向南把钥匙留给李富勤一把,这才跟崔兴建一起去地走上班,路过倒座房,看到陆阿姨正坐在门口缝衣服,一问才知道老周早就去上班了,两人也是咂舌不已。

    一路赶到医院,还不算远,十五分钟。

    李向南先去急诊科待到八点,跟丁雨秋说了一下,要去打电话,随后就跑到厂区办公室来了。

    “小李,哟,啥事儿啊?”邢春来自己打开水进来,就看到李向南站在门口便问道。

    “邢厂长,我想打个长途电话给家里!”李向南笑着挠挠头。

    “要给家里报个喜讯了吧?你小子还真能憋!长途电话会打不?”邢春来笑了笑。

    李向南点点头,摸出烟递了过去,这才从兜里翻出小笔记本,照着记录的大队号码就摇起了电话。

    “喂,长途台吗?麻烦帮我接下南皖省富宁市红山县李家村大队,我找大队书记李富根……电话89757,对,是这个号码,我叫李向南,麻烦了!”

    在一句等着后,李向南就松了口气。

    这会儿打长途其实是很费劲的,国内的通信还没有那么发达,如果跨越很长的距离要跟对方通信,打电话则需要开通了长途功能的电话机,

    还要让电话局的长途接线员进行转接,看距离的远近,有时候要经过好几道的转接,过程很繁琐。

    “你小子倒是门清啊!”瞧见李向南如此娴熟的打起电话,邢春来也是好奇不已,

    “小李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怎么感觉你见过的世面比我还多呢!瞧你这老成持重的劲儿!”

    李向南咧咧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十分紧张的守在电话机前。

    这一通电话足足让他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话机才一响,里头的话务员说了一声电话,李向南这才在一阵电流声中听到了熟悉的乡音。

    跨越了1100公里的电话,终于将两地的间隔拉到了0。

    他喉头耸动,竟有些热泪盈眶,强提精神后,略有些哽咽道:

    “富根叔,我是李向南,麻烦您让我爸妈一个小时之后10点在这里听电话好吗?我待会儿再打过来!”

    “嗨哟,是大侄子啊!成成成,我这就给你叫去!你放心,绝不会让你这一通电话白打!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