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刚刚的一幕,云书清对于接下来的登山兴趣寥寥,但是还是少不得陪宫里面的这些“大佬”们登高。登高其实也是古人对于山神的一种敬畏和崇拜,古人认为山神能保佑人免遭灾殃、趋吉避凶,于是在重阳这一日携老扶幼,一块儿前往山上游玩。
宫中没有太后,是将太妃们请来登山。太妃们年纪已长,腿脚不便利,更是没有精气神,刚走了几百步就没有力气了,最后还是宫人用肩舆抬着她们上山。
眼前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笑,然而眼前的热闹总透着虚假感。
透过他们,云书清仿佛能看到歌舞升平的大梁盛世,然而当真如此吗?其实并非如此。
时常有外夷扰境,掳走大梁的女人和牛羊,侵占大梁的疆域土地。
江州刺史荀漠举兵发动叛乱,虽然朝廷派兵过去平叛成功,然而江州如今也是沉疴遍地,江州百姓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要想抚平战争遗留给百姓们的伤痕,还需要不短时间。
更别说,大梁周边的国家都对大梁虎视眈眈,时不时的派兵试探大梁的兵力。
纵使云书清从穿越过来一直衣食无忧,还是能够察觉到,这个国家在一点点的走向没落和腐朽。
然而她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她一个渺小的女子,是能上阵杀敌,还是能劝说皇帝整兵秣马、随时准备战斗?
云书清心里面生出无力感。
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空有满身医书,然而只能救得下几个人,却救不了偌大一个王朝。她只能祈祷大梁下一任君主会是个明君,能整顿吏治,肃清朝堂,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但是看几个皇子们都沉溺于争权夺势,前不久陛下将几个皇子派到六部历练。而皇子们挤破了脑袋,也想进户部、刑部、吏部这些有实权的,而工部却是无人问津。皇子们痴迷于政权倾轧,夺储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了。
最后陛下让谢从琅进了工部,云书清对此倒是没有反对,只希望谢从琅能真心实意的为百姓们做点善事,毕竟,这个世道最苦的还是百姓。
云书清走神间,已经被大部队撂下了。
皇子和公主们围在皇帝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皇帝哄得一直在大笑。
皇上还是过了许久才发现,穆王没能跟上来,他特意在一个凉亭里坐下来等穆王赶上来。
升平挨着皇帝坐下来,有些吃味的说道:“儿臣就知道,只要穆王在,父皇眼里面就只能看得到穆王。”
升平公主这话说完,原本还一派父慈子孝的祥和场面顿时化作云烟,所剩下来的就只剩下尴尬。
几个年幼的公主面面相觑,说实话父皇关心穆王,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不过大家也知道,这个堂兄自幼就失去了父母,父皇对穆王多一些关照又怎么了,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大皇姐这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升平这话自然有几分是出自自己的真实想法,自她有记忆起,父皇给她的恩宠一向是独一份的。升平能接受父皇看重四皇子,毕竟那是杜贵妃的儿子,是父皇属意的接班人,但是谢从琅一个王爷,又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凭什么也能够得到父皇的重视?升平不服气,这种不服气伴随着谢从琅娶了她厌恶的女子达到了顶峰。
其实自打云书清嫁给了谢从琅,升平没少给云书清使绊子。不过云书清并不想与这位骄横的大公主产生纠纷,一直躲着她就是了。
“升平,不许胡闹,是朕往日太纵着你了吗?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往后你可不许再有这样的心思。”
就在众人都以为疼爱升平公主的皇上此时又会哄着她时,皇上却出声呵斥升平公主,语气严厉,瞧上去不是在作假。
升平原先还拉着皇上的袖子佯装委屈,听了皇上这话,忍不住抬头看皇上。
“父皇,您凶我?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凶我?”她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陛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呵斥过升平公主,升平自是下不来台,她盯着皇上,想要等皇上收回刚刚说过的话,然后哄一哄她。
然而她却失望了,皇上目光转冷,“朕说的话你没听到?阿琅是你的堂弟,他父母双亡,朕对他稍加爱护,你就这样看不过去?就连阿琅娶了妻子,你也要对他的王妃作威作福?这就是你的教养和规矩吗?你身为公主应有的大气呢?惠妃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皇上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重,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后妃、皇子公主们的面,升平公主睁大眼睛,眼中飞快的蓄满了泪水。
惠妃连忙出列跪在地上,向皇上告罪:“回陛下的话,升平刚刚只是想向你撒个娇,她从小到大最喜欢黏着陛下了,陛下又那样疼爱她,岂会不知升平只是表面上强势,实际上最善良心软不过的孩子……”
“够了,朕不是瞎子,升平那些小勾当还瞒不过朕,朕今日只是警告升平一句,往后收敛些。她是个出嫁了的公主,身后有朕撑腰,能够享受公主应有的一切待遇和尊仪,然而倘若她仗着自己的权势,胆敢以权谋私、卖官鬻爵的话,朕也不会饶过她。”
若说陛下说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后面的话就让惠妃彻底懵了。
什么以权谋私,什么卖官鬻爵?这,这等事情升平也能做得出来?
惠妃面色一白,她下意识看向升平。
升平犹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坐在皇上的身边。
她飞快眨掉眼中的泪水,试探着问:“父皇这话是何意?”
皇上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大女儿,这个他宠溺了二十年的女儿,他在她身上再难看出从前的娇俏与可爱。
也是皇上对升平还存着慈父之心,明明那些证据和名单都摆在他面前了,他还是选择原谅女儿,亲自将那些证据给处理掉。
谁知道,升平却丝毫不收敛,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前几日,纵容家奴打伤一家五口,只为霸占人家的土地。
若说他疼女儿,将女儿疼出了这样的性情,也实在是他这个父亲的失职。
他其实已经给过升平不少机会,升平都没有把握住,还不停的将他这个父亲当做傻子,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
皇上失望的看着升平,“朕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愿意宠着你,不过你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了。今日在宫中还敢挑衅你母后,给你母后难堪。朕听说你婆婆身体不大好,你的儿子又需要你,往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必入宫了。”
这是厌弃升平了。
升平尚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还天真的看着皇上,惠妃却是身体一晃。
她能够在后宫屹立二十余年,就是因为生下了陛下的长女,如今女儿失去了陛下的欢心,往后她这个惠妃在后宫定然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惠妃已经能够想见自己被旁人瞧不起的场面了。
云书清与谢从琅赶上大家的时候,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所有人脸上都是畏惧的表情,这是发生了何事?
云书清不敢出声,悄悄站在了所有人的身后,然而她想低调,偏偏别人不想让她如意。
升平公主忽然站出来,指着谢从琅却是对皇上疾声道:“所以父皇,你就是为了一个侄子,就这样当众给女儿难堪?究竟谁才是你亲生的骨肉?”
云书清捧着心口,乖乖,怎么他们躺着也中枪,还有这升平公主战斗力实在是爆表啊,居然敢这样对皇上说话,就仗着自己是亲生的吗?
云书清悄悄低头去看谢从琅,后者倒是神色平静,丝毫没受升平公主的影响。
但是云书清怎么却觉得,今儿这桩事故,他并不意外呢?难不成是错觉?
皇上重重一拍身边的石桌,“升平,你太令朕失望了,朕对你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难不成连我这个父皇对你说话都不管用了吗?”
升平却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她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何曾像现在这样频频受挫。
她恶狠狠的盯着谢从琅,以及身后的云书清,似乎她平生所有的不畅都是这二人带来的。
若是没有他们二人,父皇的心里面只会有她,她依旧是大梁最尊贵的公主。
宛如毒蛇一般锐利恶毒的目光落在身上,云书清感到浑身不适,她不知道升平此时心里面在想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云书清忍不住往旁边缩,不想暴露在升平的视线之下。
正当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升平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云书清一步步走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手,推了云书清一把,而云书清身后,是坎坷崎岖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