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了什么？
向氏眼睁睁看着那团雾气往姑娘们那边涌动，院子里的姑娘，除了云书清，就只剩下她的一双女儿……
“都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姑奶奶说的话吗？还不快将三姑娘拿下？”向氏情急之下，未经过脑子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她是想要赶在雾气落在她女儿的头顶上之前，给云书清定了罪。
一群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前。
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云水清敛眉，她想要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无奈她实在没那个演技，便只静静的站在那儿。
周景徽悠悠说道：“我怎么记得，刚刚云夫人还夸三姑娘机敏聪慧，不会是什么妖物呢？怎么这才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云夫人就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
向氏如今正脑热，哪里顾得上其他？还是林嬷嬷扶住她，林嬷嬷温声道：“原是我家夫人心急了，不过她也是关心则乱，她再疼我们三姑娘不过了，怎么可能会希望三姑娘会是妖物？”
周景徽不置可否，只是佯装叹气：“我是看不清楚你们夫人的心思，只是，我瞧着你们口中的邪物的确不是三姑娘啊。”
“常夫人说得是，只是刘仙姑的本事，满京城无人不知，奴婢想刘仙姑总不会搞错了。”林嬷嬷不似向氏那般沉不住气，她信得过刘仙姑，毕竟她给了刘仙姑那么多钱财，还跟刘仙姑承诺过了，事成之后少不了刘仙姑的好处，刘仙姑必然会竭尽全力的替她们做事。
“是么？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姑且就相信这姑子的本事。”
云承兆原本见到那雾气选中了云书清，还觉得十分震惊，眼下见雾气飘走，心中松了口气，再回味向氏的话，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那团血色雾气便悬在了云书妍和云书瑶姐妹俩的头顶之上。
怎么会？
向氏满脸惶然，她忍不住捏紧了林嬷嬷的手。
林嬷嬷握住她，给她力量，小声说道：“夫人不要担心，且相信刘仙姑。”
这让她如何不担心？
如果只是自家人在场还好，偏偏周景徽也在这里，周景徽的随扈们也在，这事只要往外传出去，她一双女儿的名声也就毁了。
饶是云书妍一向都是优雅温婉，此时也不由露出了几分震愕和惶恐的神色，她呆呆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似乎在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母亲不是筹谋好要算计三姐姐的吗？为什么失态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不，她不要变成人人唾弃的妖物！
云书妍连连摇头，不禁拔高了声音：“我不是妖物，爹，娘，你们要信我！”
向氏急急说道：“阿妍乖，你怎么可能会是妖物呢？”
云承兆再是疼爱这双女儿不过，他是男人，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因此也安慰云书妍，劝她沉稳。
雾气继续浮动，这一回，却是落在了云书瑶头顶，再没有移动。
恰在此时，烛火突然蹿了起来，如张牙舞爪的鬼魅一般，不知从哪里响起了铜铃声，叮铃叮铃，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刘仙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烛火无风熄灭，铜铃声乍然消失，刘仙姑睁开眼睛，看向了云书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书瑶身上。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削肩细腰，瘦得让人心惊，容颜亦是秀美，然而那双眼睛，却如古井一般幽冷无波。
便连云书妍也忍不住往旁边走了几步，似乎想要离云书瑶远一点。
怎么会是……
向氏猛地扭头，朝着刘仙姑喝道：“这一定是搞错了！怎么可能会是瑶瑶？”
刘仙姑却轻轻摇头，双手合十，神色平静，道一声：“阿弥陀佛。”
“刚刚是谁说刘仙姑本事高强，怎么这会儿就在这里质疑刘仙姑的本事？怎么，好话歹话都只能由你们说是不是？”周景徽嗤笑。
云书妍也开口说道：“不是我们信不过仙姑，只是，我妹妹年纪尚小，我们吃住在一块儿，教我们怎么相信她会是那等子邪物？”
“四姑娘这话说得也好没道理？”说话的是周景徽身边的嬷嬷，云书妍听说过她，原本是服侍已故皇太后的，当初周景徽出嫁时，皇太后将她送给了周景徽作为陪嫁。只听于嬷嬷接着说道：“刚刚大家在质疑三姑娘时，怎么没听你开口替三姑娘说话？怎么一到了六姑娘这儿，你就急慌慌开口替她辩解？横竖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疏有别，所以你才替六姑娘说话的吧？六姑娘年纪尚小，难道三姑娘就大你多少了？你相信六姑娘不是邪物，却不相信三姑娘是不是？”
云书妍想开口替自己辩解，然而看到于嬷嬷严肃的样子，她到底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往日再装模作样，心机又能深沉到哪儿去？她急得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见父亲看向她的目光都不对了，云书妍拉住云承兆的袖子，慌张摇头，“爹，你信得过我，我是拿三姐姐当亲姐姐看待的。”
“四姑娘这话又不对了，当亲姐姐看待？言外之意，就是你私心里并未觉得三姑娘是你亲姐姐？”
云承兆看向云书妍的眼神更失望了，原本以为，次女是几个女儿中最不让他操心的，谁曾想，她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之深。往日姐妹情深难道全是假的？想到此处，云承兆一把拂开云书妍，“只怕你这会儿还在遗憾，你三姐不是什么邪物吧？”
云书妍哭得梨花带雨，若是放在从前，云承兆定然舍不得见爱女流眼泪，少不得要拿出什么稀奇有趣的玩意儿哄她开心。只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连给她一个目光都吝啬。
“这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姐妹，心怎么可能会贴到一块儿？要是云大公子在这儿，见到有人质疑伤害自己的妹妹，说不定早就将那些人打出去了。”周景徽支颐，半眯着眼睛说道，她似乎在点评着一出戏。
的确，云承兆想起当初云书清被奶娘刘氏害得吐血，当时就连他都怀疑三丫头是得了肺痨，不敢上前，是云谨谦义无反顾的冲到三丫头身边。
放到现在，就算所有人怀疑三丫头，谨谦也会维护三丫头的吧。
云书妍往日对三丫头再友好亲近，都是假象，她私心里还是没拿三丫头当自己的姐姐的。
想到这里，云承兆目光更冷，看向云书清时，却又忍不住感到愧疚。
周景徽打了个呵欠，“我是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不过我想，我大概也不会喜欢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手足吧。说回正事，我想问一问刘仙姑，这云府的邪祟，当真就是云六姑娘吗？”
众人才将注意从三姑娘和四姑娘身上收回，看向云书瑶时，惊恐的退避三舍。
林嬷嬷疯狂给刘仙姑递眼神，然而不管她内心如何疯狂的纳罕，刘仙姑还是轻声而笃定的开口：“这是佛祖的喻示，六姑娘，的确就是让云家家宅不宁的祸端。”
“你胡说！”向氏猛地开口，声音尖锐，吓了所有人一大跳，“瑶瑶再单纯不过了，怎么可能会是妖物！”
林嬷嬷语气中也满满都是威胁：“刘仙姑，你是不是搞错了？”
刘仙姑神色依旧安详，没受到林嬷嬷的影响：“贫尼所说，字字属实，绝无半点弄虚作假。”
这下连林嬷嬷也有些绝望了，难不成，这真的是上苍的明示，六姑娘当真就是邪物？还是说，她和夫人的筹谋，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嬷嬷打了个寒颤，六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六姑娘落了个如此境地，她连忙开口：“老爷，六姑娘打小就活泼机灵，您最疼爱她不过了，您会信她是那等子邪物吗？”
云承兆踌躇，的确，从前的六丫头爱说爱笑，一向是他的开心果，只是，这两个月以来，六丫头大病了一场，人变得格外的消沉阴冷，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冰华快言快语，开口说道：“奴婢记得，冬至发生的祸事之后，六姑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奴婢再也没有见六姑娘笑过，会不会就是那时候她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冰华见所有人都朝她望过来，连忙捂住嘴巴。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再没有收回的余地了。
就连云承兆都有些动摇了。
“冰华，这里是什么场合？是你多嘴的地方吗？”云书清呵斥，“再者说了，你只是个丫鬟，有你这样议论主子的吗？”
冰华有些委屈的说道：“姑娘，您还替六姑娘说话呢？您是不是忘记了，之前可是六姑娘让人在您的吃食中放海鲜，害得您过敏起了疹子。还有前年冬天，六姑娘故意作弄您，谎称自己的玉佩掉水里面，让您下水去捞，结果您病了大半个月，六姑娘还不拿这当回事儿。还有，六姑娘瞧上了您生母留下来的桌屏，想要向您讨要，您不给，她就故意将桌屏打坏了，还污蔑是您给打碎的。还有还有……”
“住嘴！冰华还欲接着说下去，云书清却出声打断她的话，然而冰华的话却如吐珠子一般，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林嬷嬷有种天塌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