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并非云书清在故意躲着来找她的下人,她压根不知道有人找她。花木掩映下,也没有人看到她的身影。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云书清惬意的闭上眼睛。
谢从琅将她的手捂在掌心,好不容易将她的手捂热了,却仍然不肯松手。
若是,他能一直握着她的手该有多好。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忍的,一个小丫鬟过来找云书清。
“我家姑娘邀云姑娘一块儿走走。”
云书清朝着小丫鬟来时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袭蓝裙。
赵秀仪?
她们之间应该没有来往吧,无缘无故的赵秀仪怎么会来找她?
不过云书清还是过去了,在宣平侯府的地盘,赵姑娘不至于对她做什么。
只是,当她起身的时候,云书清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被谢从琅握着。
“小王爷,我先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好吧?”云书清小声说完,抽出手,跟着丫鬟去了赵秀仪身边。
赵姑娘依旧是冷若冰霜,看向她时,目光中什么情绪也没有。
云书清越发好奇了。
“赵姑娘找我何事?”
她可不信赵秀仪真是邀请她散步。
“云姑娘可知,侯府的人正四处找你呢。”赵秀仪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样,干净清冷。
云书清顷刻间就反应过来,侯府的人找她,自然是为了调查何明志的事。
不过那又怎么样,没有证据,侯府乃至何家的人敢乱来吗?
短暂的紧张过后,云书清放宽心。
“所以,赵姑娘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赵秀仪倒是好奇,云书清当真不害怕吗,不过她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我可以帮你。”
“咱们,似乎没有交情吧?”
赵秀仪没有回答。
侯府果然又派了下人过来寻云书清。
云书清与赵秀仪一同到了花厅,花厅里面聚了不少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有。
见到云书清,云素琴立刻喝道:“你还有脸来?”
“姑姑的意思是,让我走?”云书清迟疑的说道。
云素琴简直要被她气死,怎么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站住,我有话问你,你表兄落水,可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云书清故作疑惑的问道:“表哥落水了?”
“你别装傻,”云素琴冷笑,“不是你还有谁?侯府的下人都说只有你一直在凉亭里面,难不成是侯府的人要冤枉你?”
“姑姑就这样给我定罪了?官府断案也没有姑姑这样草率的吧?更何况,我和表兄无冤无仇的,我为何要害她?”云书清道,虽然何明志的落水与她有关不假,不过她就不信自己真的有事。
当时将何明志推下水的,是穆王,将何明志捞上来的是穆王的长随成玉,即便是有人撞见了,也不敢得罪穆王,不可能将事实真相说出来,因此她才有恃无恐。
向氏眼瞧着所有人都在看戏,心里直道云素琴真是个傻子。
自以为是慈母之心,回头却是将自己的儿子置于所有人议论的中心。
云素琴不知这个侄女儿居然这样能说会道,不过那又怎样,她就是认定云书清时推她儿子下水的真凶。
“何夫人,我可以作证,我看到云三姑娘一个人在亭子里,接下来何公子也来到凉亭,然后云三姑娘就将何公子推下去了!”
说话的人是程雪英,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自己的确在现场。
云书清反而笑了,“程姑娘这话说得真轻巧,我表兄有多高,我又有多高?真以为以我的力气我就能推得动他吗?”
程雪英有些语噎,但还是嘴硬道:“正因为何公子是你的表兄,对你没有防备,这才被你推下水!”
有国公府的姑娘作证,似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是云书清作的案。
云书清不慌不忙的说:“那程姑娘既然目睹了我害人经过,那么请程姑娘详细说出我是怎么作案的。”
所有人都看到,程雪英有些慌张,却还是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隔着远,没有看清楚,不过就是你将何公子推下去的,我不会看错!”
“程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人之操履无若诚实,我劝你还是说实话,毕竟事实比语言更清楚,除非是我当真将我表兄推下水,而你真的撞见了,否则任凭你说得再多,我都能挑出漏洞来。”
这可不像是传说中那个草包三姑娘能说出来的话,石少夫人不由欣赏的说:“听云三姑娘说话,倒也是读过书的模样。”
云素琴讥讽的笑:“这丫头是什么品性我能不清楚?从小她母亲连一本说文解字都不让她看,她怎么可能会读过书?”
向氏脸色微变,周围的世家夫人们脸色都很微妙,她们深知内宅夫人那点儿手腕,只是这向氏素有贤明,真没想到她对先夫人留下的女儿会使出这样的手段。
云书清忍不住想笑,论坑嫂子,估计没人比得过云素琴吧?
“姑姑说得是,我母亲知道我不爱读书,所以从小就不会逼着我读书。”云书清朝着向氏露出浅浅的微笑,她目光真诚单纯,任是谁也不会怀疑她有别的心思,又听云书清说道:“我至今都还记得,六妹幼时同样不喜欢读书,母亲却拘着她,母亲罚她不允许吃饭,想来,母亲实在是心疼我,对我用心良苦,我合该好好报答我母亲。”
这哪里是心疼啊,分明是捧杀。
在场的妇人都是看破不说破。
向氏笑容却僵了,不是在审问云书清推何明志下水一事吗?怎么扯到了她身上?这让她怎么回应啊?
好在宣平侯夫人到底是顾虑到向氏是自己儿媳的姨母,还是得给向氏颜面的,将话题扭了回来。“云三姑娘,你既然说不是你将何公子推到水里的,那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案发的时候你不在现场吗?”
“回伯母的话,当时三姑娘正和我在一起。”
说话的人是赵秀仪。
云书清面上不显,心中却诧异。
赵秀仪为什么要帮她?
“我和三姑娘约好了一起去园中看孔雀,因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便让三姑娘在莲心湖中稍等片刻,后来我和三姑娘一起离开了莲心湖,并未见到何公子。”
杜含微与赵秀仪不合,同样也不喜欢云书清,当即就反驳道:“你和云三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和云三一块儿逛园子?”
“杜姑娘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和云三姑娘不认识?”
赵秀仪也不看杜含微,语气平平。
“哼,我倒是听听,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也是云书清好奇的地方。
“云姑娘与我大嫂的姐姐交好,我与云姑娘有过两面之缘,这很奇怪吗?”
众人这才想起来,赵家大公子的妻子,正是高阳长公主的小女儿,和常夫人周景徽是姐妹。
当初“云书清”的葬礼,周景徽将云书清送回去的事,在京里面被议论了好一会儿。
世家贵族的圈子总共就那么点儿大,赵姑娘能认识云姑娘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杜含微强词夺理,“既然你们两人相识,谁知道你有没有袒护她?”
“对,如果说云三一个人没力气推何公子,那一定是你们两人一块儿作的案!”程雪英补充。
云书清真是佩服这两人的脑洞,“既然两位非要说是我害的人,那么请问,我的作案动机呢?”
杜含微和程雪英却说不出来了。
“微儿,不许胡闹。”好在宣平侯夫人还是有些脑子的,及时制止自己的女儿,“你不许再说一个字。”
赵秀仪说道:“我和云三姑娘并未和何公子遇上,我的丫鬟也可以作证,若是大家不相信,我也没法子。”
谁敢不信啊?
这位赵姑娘可是大有来历,姑姑是当朝皇后,父亲是诚国公,大嫂又是长公主的女儿。就算真的是她将何明志推下水,有这么多大靠山,她也能全身而退。
宣平侯夫人打着圆场:“赵姑娘说笑了,你们两个娇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有害人的心思和能力?”
“一定是云——”
云素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氏打断,“何夫人,难道你还不相信宣平侯夫人的论断吗?”
向氏从未这样严厉的对她说过话,云素琴到底是有些忌惮,不敢多说什么。
云书清仔细想了下,她和赵姑娘,真的没有见过面。难不成是她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位冷冰冰的赵姑娘替她说话?
正疑惑的时候,云书清见到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男子从内屋走了出来,春山画眉,寒江凝眸,极好的容貌,然而分明是温润的气质,他的举止却很随意散漫,偏生这种随意散漫却不粗鲁,在场大多数小姑娘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云书清眼睁睁的见到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程雪英一下子温柔了下来,程雪英朝着男子走过去,双颊绯红,“仲公子。”她小声的唤道。
仲公子只是随便的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到底注没注意到程雪英。
“何夫人,我检查过何公子的身体,他身上很多淤青,应当是被人用硬物砸在身上形成的。何公子手背和手腕有指甲抓伤的痕迹,应当是凶手留下来的。我刚刚勘察过莲心湖附近,柱子上有划痕,围栏被折断,岸边却没有脚印,说明何公子并不是在岸边掉下湖中,而是冲破围栏掉下去的。”
仲公子不疾不徐的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人害了我的志儿?”云素琴急切的问。
仲公子却悠悠道:“您自己去问何公子,他如果不想说,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什么可能?”
“一种就是他不愿意供出凶手,另一种可能则是,他不敢。”
云书清倒是佩服这个仲公子,的确如他所说,何明志不敢说出幕后之人是穆王。
云素琴忍不住后腿一步,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不敢说出凶手是谁?这凶手到底是什么来历?
仲公子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转身准备走,脚刚踏出门槛,又回过身,“赵姑娘和云姑娘不赏个脸儿一起走?”
云书清还没说什么,赵秀仪这个冰美人已经将她拉走了。
待走出花厅,见四周没有多少人,赵秀仪才松开握住云书清的手。
“刚刚我帮了你们,你们当怎么报答?”仲公子靠在树下,嘴边是似有若无的笑,笑容佚丽,仿佛能吹暖满湖的水。
“不知仲公子这是何意?”云书清装傻。
“云姑娘指甲缝中有血迹。”仲公子漫不经心的说。
云书清连忙抬起手,随即想到仲公子不可能看到她的手,更不会细致到发现她指甲缝里有血渍。
“你诈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反应告诉了我,我的猜测没有错。”
云书清怎么看都觉得这仲公子的笑分外欠扁。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云书清可不相信他无缘无故的会帮她。
“三姑娘,你怎么能将我想得这么坏?”仲公子露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来。
“你说不说?”云书清冷冷的看着他表演。
然后熟悉的声音自旁边想起,“子羡,别胡闹了。”
“谢从琅?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仲公子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啧啧,原来咱们的穆亲王也会受小姑娘的嫌弃啊?”
“你们认识?”云书清怀疑的打量着二人。
仲公子终于正色,“在下仲仪,表字子羡,与穆王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同时,”仲仪朝着云书清靠近,眨眨眼,“和你大哥也是挚友。”
“挚友,我看是狐朋狗友还差不多吧?”云书清嫌弃的推开他。